一株开得极盛的梨花罢了。 谢柔嘉望着水中倒映的月影轻笑一声,也不知在笑谁。 葵姐望着她幽幽叹了口气。 谢柔嘉奇怪,“葵姐何以叹气?” 葵姐道:“奴家只是瞧着你们这些痴男怨女愁得慌。” 谢柔嘉道:“难道葵姐不是这三千红尘客中的一员?” 葵姐“咯咯”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停下,道:“是也不是。” 言罢,朝她举起酒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奴家在此提前恭祝公主大婚之喜。” 谢柔嘉愣了一下,坦然一笑,“多谢。不过我今夜恐怕要在此叨扰一晚。” 葵姐笑,“那奴家这就叫人替谢公子收拾卧房。” 言罢起身告辞。 谢柔嘉坐在栏杆处对月独酌。也不知吃了多少酒,迷迷糊糊地,瞧见一着鸦青色衣衫,配蹀躞玉带,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将一杯茶水递到她嘴边。 俊雅似玉的郎君剑眉紧蹙,“怎醉成这样?” 凤眼迷离的少女就着他的手吃了水后,呆呆地望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确定眼前的男子正是自己两年未见的哥哥谢珩后,扑到他怀里,积了数月的委屈涌上心头,哽咽,“哥哥怎么才回来!裴季泽那个狗东西欺负我!” 两兄妹久别重逢,谢珩却没想到会是在如今这种境况。 两年过去,她还未能从当年所受的情伤走出来。 他轻抚着她冰凉的发丝,深不见底的漆黑凤眸里闪过一抹恨意,“哥哥说过,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的妹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嫁谁便嫁谁,无需为任何事委曲求全!就连他,也不能!” “是我心甘情愿要嫁,”怀里微微颤粟的少女抽噎,“这十八年来,他头一回管我。哥哥,你不晓得,我心中其实很高兴。” 谢珩闻言,眼圈蓦地红了,半晌,哑声道:“想嫁便嫁,若是成婚后不高兴,和离便是。他若是敢欺负你,哥哥绝不饶他!” “好,”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婆娑泪眼,“哥哥怎一人过来,嫂嫂与允儿呢?” “他们此刻正在宫里陪着母亲,我这就接你回去见他们。”身形高大的男子在她面前蹲下,“来,哥哥背你回家。” 谢柔嘉乖巧地伏倒在他宽阔的背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任由眼泪流淌进他的脖颈。 哥哥小时候总说:“阿耶不疼不要紧,哥哥给柔柔做阿耶。” 她想,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可她却不是个好妹妹。 这一回她也懂事些,不给阿娘哥哥添麻烦。 直到两人走远,一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自一旁黑暗无光的巷子里出来。 客栈屋檐下亮着的橘黄色灯笼,在他苍白若雪的脸庞投下一抹暖意。 倚靠在门框的葵姐摇着团扇,望着昔日里最风流雅致的美貌郎君,语笑嫣然,“奴家一直以为裴侍从是这个世上最懂女人的男子,没想到也会有不敢见人的时刻。” 他垂下长睫,轻轻地摩挲着雪白腕骨处的紫檀木手串。 半晌,轻声道:“因为裴某心中,也会有怕的人。” 葵姐愣了一下,随即向他福了一福,真诚实意,“妾在这儿提前恭祝裴侍从新婚大喜。” 眉目似雪的男人眼底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谢。” 他这一笑,那对冰凉的含情眸似冰雪融化,眼波流转,风流天成。 葵姐看得一时晃了神。 这样的男人,若是喜欢谁,恐怕那人一辈子都忘不掉。 * 醉得不省人事的谢柔嘉不知自己如何回的宫。 她睁开眼睛时,就瞧见阿娘捉着自己的手,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同她说些什么话。 嫂嫂也坐在床边,拿帕子温柔地替她擦脸。 还有允儿,两年不见,从前那个还不会说话的粉白团子,如今一本正经地向她行礼问好的样子,像极古板的哥哥。 一家子都在。 谢柔嘉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心里的那点子伤被彻底抚平。 “允儿乖,”她阖上眼睫,“待姑姑好好地睡一觉,醒来后就陪你去打马球。” 这一觉似乎睡得很长很长,有人轻轻地在她耳边唤她,“公主,该起了。” “别吵,”她翻了个身,“我再睡会儿。” “公主,已经来不及了,驸马就要来迎亲。”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