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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确实在意料之外,但是并不影响晋州原本的计划。

    当年秋天谈自非就带兵东进齐州。

    齐州太守戴定业也曾是当世名将,带兵平叛过淮西叛乱、又曾北上抗击过胡人,最终被封至镇守一方,但自从穆室南迁、将北方大地拱手让人,这位被抛在齐州的穆臣也失去了支撑,开始在自己的地盘上大肆盘剥百姓、蓄养家仆奴婢,整日饮酒作乐、军政之事一概不问,一副彻底醉生梦死的摆烂状态。

    晋州的袭击到底让这位老太守从梦中惊醒,重新披挂上阵,只是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早就不支持他作出清醒的战略决策,酒色掏空的身子也无从适应艰苦的行军条件,在几次昏招迭出之后,这位昔日名将病死在了行军途中。

    齐州兵本来就因为接连的败仗士气低迷,如今主将一死,军心彻底溃散,任由其余将领使尽手段、也没法组织出有效的防御,晋州军就这么长驱直入地深入了齐州腹地,围于主城之外。

    围到了第三日,紧闭的城门从内打开,前齐州太守的长子缟衣素服出城祈降。

    只是这位新太守看见城外之人后,却不由愣了一下。

    这迟疑的动作被当成有诈,谈自非身边的亲卫连忙往前,有几个都已经抽刀出鞘。

    戴智见此状况终于回神,拜伏于地,恭敬:“戴氏蒙受皇恩,镇守一方,却不修德行……”

    话中大意:我们戴家在齐州干得不好,惹得老天震怒,晋州这次出兵是正当的、遵循天意的,我们戴家正应该顺从天意、退位让贤。

    晋州这次出的是急兵奇袭、才在一开始连占好几座城池,这种打仗方法当然不可能事先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没关系,等打赢了,战败方自然会为你找出兵的理由,就如同现在,晋州兵就成了“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师。

    谈自非一点儿也没有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亲自上前搀扶起了戴智。

    因为戴智先前的迟疑,周遭的亲卫这会儿正全神戒备,一旦发现异动,随时准备冲上前去一刀把人砍了。

    在这样的注视下,戴智简直满身冷汗,但他到底还惦记着心底的那点疑虑,被扶起之后,不确定地轻声,“久常?”

    谈自非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到系统提醒,才想起这是原主的字。

    杨恒,字久常。

    谈自非:所以这位是原主的旧相识?

    谈自非脸色不变地回了一句“戴兄”,同时飞快检索原主记忆,松了口气地发现两人的关系处于“几面之缘”“认识但是并不熟”的状况。

    也确实如此,戴智听得这话,连声惶恐:“怎敢当公如此称呼?”

    谈自非从善如流地叫了字,“德卿。”

    既然是投降,接下来接手齐州事务就有人配合了。鉴于前齐州太守那不管不顾的摆烂状态,谈自非早就有了接手一个烂摊子的心理准备,但是实际情况倒是比他预料的好上不少:虽然也是“烂成一坨翔”和“烂成一坨好看点的翔”的区别。

    戴智见状,苦笑:“父亲他自三年前便无心于此,我虽勉力支撑,但终究资质平庸。”

    对方交兵交权都相当配合,连系统标记状态都迅速转变为绿名,谈自非自然是态度友好地安慰:“德卿不必妄自菲薄。”

    戴智自然不会把这些安慰话当真。

    事实上,他这会儿也颇感无所适从。

    他虽认出了杨恒,但对方显然没有和他叙旧的意思,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旧可叙,难不成谈谈洛城、谈谈杨家?前者几经波折,如今早已成了一片废墟,提起来也徒留伤感;而后者,就杨家那遭遇……他要是想死得快点,可以在对方面前提。

    况且对方改名换姓,不以杨氏自居,这背后实是细思恐极。

    已故杨公为文皇帝托孤重臣,纵然继位的这位实在荒唐,但是杨公亦是恪尽职守、时时上书劝谏,也正因此犯了天颜,阖族下狱待斩。直至遇胡夏南犯,一代名臣才殉城而亡,而非死于牢狱之中。这种听听都让人唏嘘的经历,杨恒作为杨家的长孙会不恨吗?但是他又能如何?起兵反穆,让祖父的一世忠贞之名化为泡影?

    ——谈、自、非。

    戴智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生出恍悟:是过是非都是他自己一人之事,与杨家再无瓜葛。

    (谈自非:……我觉得我爸妈起名的时候可能没想那么多。)

    戴智想了很多,但最后也只能秉承着投降者的自觉,配合着谈自非接手齐州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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