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扭动身子要蹦下马去。 这一下险些把杜掌柜吓得闭过气去。 幸而卫觎抱得紧,他低头,没有错过女孩儿眼神中的变化。 刀戟加身他不怕,雷霆罪责他也不怕,但女孩视太子如蜜却视他如狼的反差,像烙针一样刺在他心上。 那年女孩五岁,他也只有十五,也只是个才与家中老父决裂,执意为胞姐复仇,在宫里捅出一个天大的窟窿,不容于世的少年郎。 随行禁卫的黄门侍郎带来陛下口谕:卫郎君今日之忤逆作为,皇室可以不究,他可以离京,但要留下未来的太子妃。 卫觎充耳不闻,只垂眸看着小女孩,问了她三遍,“当真要回去?” 簪缨皆说是。 如果她哭泣吵闹,卫觎还有可能狠下心硬带她走。 可是小姑娘不哭,只是用那双半含水光半红眼眶的眸子,哀哀地望他,没见过的人,不会理解那种眼神有多可怕。 仿佛她已经失去哭泣的能力,却依旧在哀伤。 少年最终放下了她。 …… 另一厢,卫觎回到东殿。他支膝坐在行军胡床,默然拎起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灌了半杯凉水。 已从亲卫口中得知山下发生之事的徐寔,见主上脸色不善,沉吟道:“将军莫虑,傅娘子既下定决心与宫里彻底了断,也算好事。” “我知晓。” 徐寔问:“既如此,将军为何不乐?” 卫觎压住剑眉。因为他看得出,傅簪缨决绝如此,绝不是仅仅因为昨日太子与人在假山私会这一件事。 那份账单,与其说与太子置气,毋庸说针对的是整个皇宫,是对皇帝、对庾氏,皆有不满。 “她在宫里,过得不好。” 所以她才不惜用这种决然的方式,与天家对峙。 当年在城门前,小女孩哀求他的那种神情,卫觎记忆犹新,当初依赖庾氏母子如命的小女孩,如今却离开得义无反顾,甚至不惜与之撕破脸皮。 如此,她得是过的多不好。 可今日一整天,少女安安稳稳地待在他身边,只字不提宫中事。 她都信赖地称他为舅父,却不向他诉苦。 “找人去查禁内,”卫觎冷声道,“查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驻守军府的权将插手内廷事,向来为天子所忌,徐寔看了眼大司马的神色,点头,未曾反驳。而后又问: “将军既疼小娘子,为何一起出去的,不曾一同回来?” 军师的眼睛洞若观火,见这东南两殿的主子白日一车出行,归来时却分道上山,便知在外有事发生。 卫觎不善地看了军师一眼,过了良久才道:“她太过纯良,我怕她吃亏,没忍住说了几句话,”拧起眉心,“把人惹恼了。” 徐寔长叹一声,他就知道会是如此。“主上啊,您当是训兵吗,还用爱之深责之切那一套。傅娘子是锦绣堆里将养出来的,莫说主上一句重话,就您一个眼锋过去,营中将士谁不胆怯,何况是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不是责,也没凶她。”卫觎硬沉的声音里揉进一丝含糊。 只因她纯澈柔软的眼眸一望过来,总令他想起当年的那个小孩儿,柔软,脆弱,却又很是倔犟,不知轻重间,便难以把握其中的分寸了。 她是根植在他记忆里的软肋,从小到大,他何曾拿她有什么办法。 半晌,大司马捏着指节闷声问:“哄小辈,何如?” 徐寔还保留着昔日田间耕农时的习惯,双手对插着大袖,眨眨眼,“反正不应当送一头狼作生辰礼,大将军满上京打听打听,哪有……” 眼见卫觎又要虎脸,徐寔忙改口:“据我所知,心结最好别过夜。” 见对面不言语,徐寔善解人意道:“傅娘子大抵还没休息,不如我过去说项,请人过来坐一坐?”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