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孙某有一言憋在心里已久,恨不能有机会当面向女君说明。往日求而不得,今日不吐不快,还望大将军与女君不要怪罪。” 簪缨曾在京口军府与这人打过照面,不知他要说何事。见卫觎无异议,她点头道:“尔可尽言。” 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北府三营骑军主将孙无忌,去岁与北魏尉部兵马会战汝阳时,得唐氏女君济粮五万石,马八百匹,这批补给无异及时雨,直接一扫我军劣势,使我军大获全胜,战后复盘统计,至少少死二千卒。孙某在此,拜谢女君!” 簪缨听后,怔营一瞬,敛袖回礼:“将军与士兵们真刀真枪在前拼杀,喋血千里,随大司马收复失地,定鼎中原,才是居功之至。后勤之事原我本份,何值一提。” 孙无忌身旁的假节官海锋,有些失神看着高台上那道端重明丽的身影。 他想起两年前他在京口接待这位娘子时,她还是名腼腆柔怯的小女娘,她请自己带她去军户一看,又送给他的闺女一条漂亮的丝绸发带,被清晏那个丫头视若珍宝。 海锋出列抱拳,沉声道:“海锋,先登营假节督军。栾川一役,率部围敌军固守之城三月不下,吃粮十万石,补给不曾有一日中断,故军心不摇,终克城取胜,末将谢过女君!” 其后,纷纷有将领自发出列。 “周鸿,兕豹营,校尉,参与守卫石门水口,所领小队分得床弩一具,精弩五具,铠甲三十副。” “乐遒,北府车骑副将,历经登封、宜阳、伊川之战,得补给战马千余匹,谷粮万石。” “张恪,重骑军,冲锋校尉,虎牢关一战,一骑三马,亡马存人。” “凌小暑,乞活军……” “越南关,雁子营……” “恒道,鸷鹗营……” 一个接一个的营队将领出列,向簪缨汇报战果。 这不是事先排演好的,为将者,战前先知庙算,必需了解军中粮马辎重情况,方能制订战策。所以有人开了头,这些让主将们烂熟于心的账数,自然而然便吐露了出来。 这些血直勇毅的军人并不傻,他们口称簪缨一声女君,不是因为这女子生得美丽,不是因她在洛阳风头正盛,也不是她依附于大司马的手段高超,而是,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 兖州军在北方打仗的粮饷,南朝是分文不出,所费锱铢,皆来自这位唐娘子自家的口袋。 没有多少人会天真地以为,富商唐氏真是一个永远掏不空的无底洞,打仗吃钱的速度,远比普通老百姓想象的要大得多,尤其还是与胡人骁骑硬碰硬的死战,钱顶不上,就得拿人命去顶。可是有了唐氏这个后盾,他们从来也没有短过前线的军需。 听闻唐娘子在青州主事时,一日饮食不过五盏盘,此事虽未知真假,然空穴不来风,这些分营的领将们看不到全局,但是落在自家身上,每日吃进口的军粮,冬日穿在身的暖絮,却是能切实体会到的。 虽说从古至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但他们手下带的兵就像农人一年到头收在手里的粮食,可钉可铆地数算,生怕少了一个。唐娘子如此出身高贵之人,却和他们大将军一样,是想方设法让军队里少死人的好主上。 北府军和后来合并的兖州军,私下里其 实不怎么习惯称簪缨为女君,而是叫她唐娘子,因为唐娘子听起来,更像大将军的夫人嘛!如此绝代佳人,除了他们大将军般配得上,还有哪个小子有此福分,倘若花落别人家,就算大将军不发话,他们这些大老粗抢也要把人给抢回来。但是今日这声女君,是他们心悦诚服叫出口的。 因为他们心里认这位主母,因为她值得。 簪缨听着这些铿锵有力的话语,心潮起伏,唯有揖袖再拜。 卫觎没有打断众将,待麾下之人胸臆尽吐,他神色沉静地望着这些列成一排的将领,道: “去岁一年之战,轻骑一营死三千六,二营死伤七千,三营一千五,伤万余人,马毙九千匹;重骑军,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