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这一时半会儿也说道不完,下来再说吧。”接着起身,“二爷是贵客,我呀去把那洋红酒拿来。” 陆霄逸便压下火气,同二爷道:“那酒确是顶级货,我存着没舍得喝,就等你来……” 稍坐片刻,冯清如识趣地领着陆诏年离席,陆闻泽也道琐事颇多,还有事情要处理,告别父亲。 “我看是一山不容二虎,”二爷呷酒戏言,“要说像你,还是老大像你。闻恺么,看起倒是逆来顺受,结果闷声干大事,里子也还是像你。你说,有这么两个儿子,还有什么可怨的?何况,还有小年这么个幺女儿。” 陆霄逸是又气又笑,“哎唷,最顽劣的就是这个幺女儿。迟早要嫁出去。” “嫁出去,给别人当婆娘,总是没得在家里好。要是我有小年这么个幺女儿,那是一辈子供起,硬是当祖宗供起……” * 三更夜,少风的山城竟刮起妖风,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下人房里,老妈子说要换天了。重庆地势奇特,春秋并不鲜明,常脱了短袄就打短褂,或者一夜过去,凉席就换作了厚棉被。 雨夜,陆诏年常发噩梦。又绿忧心半晌,提灯去小姐闺房。轻轻推开门,果然见帷幔间,一道身影坐着。 又绿走过去,手中油灯映出陆诏年惊惧的脸庞,“可是作噩梦了?” 陆诏年脸上竟有点不符年龄的哀愁,看清来人后,她出声道:“我梦到他了。他说他恨我……” “小姐,那是梦。” “当初他同我说,好好念书才能报效国家。这日子不太平,他都不念书了,弃文从戎。万一,万一打起来了……又绿,我真后悔那时没有同他一起走……” 又绿一向伶俐,此时也不知如何辩解了,只能轻轻拍抚陆诏年脊背。 又绿觉得,小姐是这城里最纯美的女孩子,只是这样的人,心里也有难以示人的秘密。又绿觉得,她有义务守护小姐。 这幽魂似的一夜,随着雨雾散去了,谁也不要提。 * 不过几日,军政处的电报就发回来了,明确中央航校确有一位叫作陆闻恺的川籍学员,但校方不知那是陆先生的公子,有失照顾云云。陆闻泽回电告知,欲为国之栋梁者何以这点风雨都经不住,不必特殊照顾。 虽没再产生激烈争吵,但陆闻泽了解,父亲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何况是向来乖顺,为此多加疼惜的养子。 陆霄逸不便让学校直接将人遣返回来——大名鼎鼎的爱国豪绅却不愿让儿子从戎,传出去有损陆家声誉。他勒令陆闻泽去把人带回来,带不回,便不要回了。因而陆闻泽毫无冲撞,应承了下来。 又绿连日从勇娃子那儿追问情况,得知大少爷奉命去南方,且即日就要启程,赶忙将消息告诉了小姐。 午后,趁父亲不在家,母亲在楼上小憩,陆诏年佯作不经意,踅至后院,在冯清如他们房间外徘徊。窗台上,盆景里一株株剑玉衬着洋兰,开得美极了。 窗玻璃上映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孔,倚在旁边翻闲书的冯清如不经意瞥见,起身笑道:“在这儿作甚么?” “哦,”陆诏年抿了抿唇,“似乎没见过这兰花儿。” “可不是,司令府送小嬢的洋兰,小嬢见我喜欢,拿了一盆让我养着。” “那些太太姨太新鲜玩意儿可真不少!” “是呀,有回我同她们打麻将,还学会了一种舞步。” “你们打麻将也跳舞么?”陆诏年当真有些疑惑。 冯清如站起来,打开后门,让陆诏年进来。 “太太老爷们打起麻将来,没日没夜,当然也要休息了,休息的时候就合着音乐跳舞。”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