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陆诏年熄灭了油灯,合拢的门外,同学走沿着杜鹃花墙走向小巷尽头,那里有一个车夫正等候着。 * 又绿和石森一同不见了。连着几天,没有警察来找陆诏年麻烦,陆诏年却无法安下心。她不懂这些究竟是什么,甚至不关心又绿在做什么,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工学院讲座上,学长找到陆诏年,悄声道,有些事想问她。 陆诏年道,不管你的事就别问了,知道的愈少愈好。 学长踌躇片刻,道:“你已经听说了?” “学校里有地下党的事,从前我不信,这回……” “不,是关于你的——你同你二哥。” 陆诏年怔愣,没能收敛惊疑的神情。 学长垂下眼帘:“我知晓这传闻离奇,可……这些天北边的同学都在传。他们说你与你二哥举止亲昵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还有人看见你们当街亲吻。” “我……” “你别气,学妹让我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心里有个底。恐怕是咖啡社那帮家伙故意使坏。” “我不气。”陆诏年注视学长,“你觉得呢?” 学长不明就里,过了会儿反应过来,讶异道:“难道……” “你若是想广而告之,我无妨。”陆诏年收起书本,先行离开教室。 学长哑口无言,待欲辩解,却不见陆诏年人影了。 陆诏年回到公寓,在门缝里捡到一张信纸,上面是《桃花扇》的一句词曲。 从前城里无甚新事,家中设宴摆酒会请戏班子,这些戏文,又绿与她是听惯了的。只是小女孩懵懂唱着的“溅血点做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而今书来,意味却不同了。 那时主仆二人一般大,陆诏年的心事悉数讲给又绿听,又绿心里想写什么,陆诏年却不大清楚,亦忘记了关心。这回陆诏年才窥见又绿心中的广袤天地。 陆诏年把信纸放进转放信件的铁盒里。 * 民国三十二年春,昆明城中繁花似锦,争奇斗艳。 陆诏年正式开始实习,每天在厂房与学院来回,鲜少交际。这日天气晴好,数学课上陆诏年走神了,给助教发觉,被抽到黑板上解题。 题目难解,陆诏年思索了好几分钟,开始书写。 天空传来飞机螺旋搅动的声音,大伙儿条件反射,有些害怕。好奇心重的同学探出窗口,瞧见一辆老霍克飞得很低,直朝学校平房飞来。 “你们来看呀!” 似红雨,花瓣在气流搅动中纷然落下。 好事的男孩直接翻窗出去,女孩们更是为这惊奇的罗曼蒂克而动。一时间,师生皆朝空中望去。 飞行员炫耀技巧,侧翻、斗转,引得一阵欢呼。 陆诏年被人群挤到地上,百褶裙边落了一片红色山茶花。 她抬头,瞧清了那飞行员的面庞。 “是哪个飞行员?” “像是陆诏年二哥!” “真的,陆诏年有个飞行员哥哥?” “什么哥哥呀……” “嘘,别乱讲。” “喜欢吗——”机上的陆闻恺大喊,可惜底下人听不见。他想尽快见到她,便调转飞机朝远处缓坡飞去。 老式飞机缝缝补补,性能差,只见那飞机时高时低,越过楼房,惊吓一众路人。 飞机朝城外飞去,摇摇晃晃落地。 等他带着一身花瓣,从机舱里地走出来时,陆诏年正从远处奔来。 野花拥簇他们。 “你疯啦!” 迎接陆闻恺的是陆诏年的惊异,他感到费解:“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 “你这样,会被处分的!” 陆闻恺笑了:“不喜欢吗?” 陆诏年撇下唇角,气鼓鼓的。 “你读了工科,愈来愈刻板了。” “不是你让我好好念书么,可你……”陆诏年气得不好,拂落他身上的花塞他进嘴巴。 陆闻恺吃吃笑着,甚至咀嚼起花瓣来。 两人平缓了呼吸,靠老霍克机身而坐。 “小哥哥……” “嗯?” 他们说了许多话。 看出陆诏年复杂的心绪,陆闻恺握住她的手:“等这仗打完,同我远走高飞罢,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能去哪儿?” “世界这么大,去大洋彼岸看看。” 夜晚下起小雨,淌湿裹在他们周身的花。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