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鞭,还尚未落到她身上。 “这是神魂鞭,不伤躯体,只碎神魂,”时鼎天咬牙,颧骨抖动,眼神震颤地瞪着她,“那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绝不容你包庇藏私——你想清楚,是真要为了他,断了神魂轮回?!” “……” 时琉怔怔望着,从时鼎天手里垂下的无形长鞭。 电闪雷鸣,一点余波都足够叫她痛彻骨髓。可她听见了,时鼎天说的,是神魂轮回。 也就是说,死在这长鞭下,就是神魂具碎,不入轮回。 她的父亲。 她生身的时家。 她曾夜夜企盼的家人…… 他不但要她死,还要拘她神魂、断她轮回? 时琉低头,她忽然想笑了,脑海里也就忽然想起那个白衣少年站在幽冥血色的穹顶下,肆意地笑,却眼神冷漠地与她说。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畏我者,想杀我者。 他说这句话时,也像她现在这般绝望心死么。 时琉好奇地想着,就低着头,学他轻声笑了起来。 她学得不好。 惹时鼎天额上青筋绷起,随他甩手,一道隔绝声音和神识探查的结界轰然落下,将两人与时家耆老相隔。 “时琉!我不管你对时家有多少仇怨!这件事事关苍生、事关凡界幽冥无数人的生死!你今日不说,我时鼎天就算亲手弑杀至亲、也绝不会对你有一丝纵容顾忌!” “…纵容,顾忌,至亲?” 女孩轻声念着,因为缺水和失血让她眼前昏黑,声音也涩哑,可她还是强撑着仰起头:“这些东西,您什么时候,对我有过一丝呢?” “!” 暴怒起伏下,时鼎天面色慢慢沉冷如铁:“是,我时家自然没有为虎作伥的至亲——那个魔头不会救你,也救不了你——即便如此,你也要护他到底?宁可神魂俱碎?” “……” 时琉阖上眼,几息后,她轻轻哼起碎轻的歌来。 那是首童谣。 它流传在凡界最北的疆域,幼时照顾她的第一位使婆奶奶,总是在她哭着找父亲母亲的夜里,一边轻轻拍着她背脊,一边低声哼唱给她听。 她曾那么渴望的,父亲母亲。 时琉低低唱着。 断断续续。 碎不成音。 “好,好!来人!” 时鼎天一挥手,碎了那隔音结界,震颤着手将鞭子甩在快步上来的时家子弟怀里。 “打!打到她说为止!!” …… …… 那是时琉生命里最漫长的一夜。 生复死,死复生。 当疼痛和折磨重复太多遍,人的意识也会麻木,就好像神魂已经飘离躯体,只是停在上空,漠然注视着下面被绑缚在刑架上、疼得死去活来还要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吭声的少女。 不知多久过去。 幽冥夜里的血空终于降临。 石室中那些嘈杂琐碎,难以辨认的声音都已远去,时琉耳中的嗡鸣也渐渐消止。 神魂虚弱将碎的少女仰头,望见了石室对着的石窗。 比鬼狱的窗稍大些,一轮清幽血色的月,疏远而静默地挂在夜穹中。 这大约是她在这人间的最后一夜。 她没有死在孤寂清冷的鬼狱,没有死在罪不可恕的祸世魔头手里。 她死在锦簇人间,死于至亲。 早知,早知。 早知这人间。 不来也罢。 …… 月光透过鬼狱碗口大的窗,殷殷地红。 最尽头的小牢房里,石榻上,此刻正躺着个安然入睡的少女。 她呼吸很轻,面容恬静,嘴角还微微翘着。 像在一场好梦。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