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时会有的冷淡神情,还有漠然垂睨她的眉眼。 他眉眼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像极北昆山下撷一抹雪色,蘸天池洗砚台里沥过千年的一笔墨,浅勾慢勒,作两颗星子映一条夜冥长河。 于是星光被水波推着,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像她一直看着他,却从未真看清过。 时琉安静地耷下眼帘。 她是有点委屈的。她想自己应该是惹恼他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她想应该是他救她回来的,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时家人那般笃信他救不得她,他却做到了,应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所以才是“恩怨两清”吗。 可哪来的恩怨两清呢,如果不是遇见他,她连踏出这鬼狱一步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不会见识幽冥原来有那么多好光景,不会知道活在阳光下原来是那样一件幸事。 亦不会知道…… 她在鬼狱的无数个日夜里苦苦企盼的,家人,团圆,幸福,是多么可笑的水中花井中月一样的蜃景。 所以,时琉有些委屈,可她不能怪他。 —— 血脉至亲尚要拘她神魂、断她轮回,她能求一个魔做什么呢? 时琉不求。 她想活下去,她只求自己。 石榻上,抱膝的少女用力阖了阖眼,在那噩梦般的石室里惶惶又茫然的心神终于归定。她从榻上下来,就去小牢房的角落去收拾她的药箱和晾晒的药草。 药草堆像是叫小猪崽拱过了似的,乱七八糟。 时琉耐着性子,一根一份地整理收好。 然后时琉背上药箱,去天井口,那边还有她的一片小药圃。数日未打理,也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模样。 如果能活着离开鬼狱,这些就是她的全部“财产”,她很珍惜。 时琉踏入天井口时,稀薄的光正耀着半座天井。 她的药圃前,一个精瘦黑皮的背影蹲在地上,嘀嘀咕咕着什么。 手还在拔她的药草苗。 “!” 时琉细眉都矜平了,带着当当啷啷的铁链声,她快步走进去:“你别动它们。” “啊?” 蹲在药圃前的瘦猴下意识应了声,迎光回头,就看见从不远处跑到自己面前的少女。 薄淡午光散了晨雾,将她雪白细腻的脸颊上浅淡嫣色都勾勒得清楚。 而雪白上,那道毁了妍丽的长疤也清楚。 瘦猴看呆了几息,直等到女孩在他旁边蹲下,力度很轻但不太客气地将他手里的药草苗“解救”出来。 “啊!” 瘦猴像让人踩了尾巴似的,忽然从地上跳起。 他手足无措,黑皮的脸也透出红,“丑丑八怪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丑,丑得吓我一跳!还有你怎么不穿,不戴帽子了!” 时琉心疼自己的药草,不想理他。 瘦猴眼神乱瞟了好几块山壁,最后还是忍不住,悄然落回到女孩侧脸上。 兜帽松垂在少女肩后,不只是脸,连细白的颈子都袒露着,比他见过的最美的白鹅的颈子还要修长漂亮。 嗯,也可能,没鹅那么长? 瘦猴脸越来越红,他不自在地清了两下嗓:“你,那个烧,退了没啊?” 一句话,地上的小草芽被他局促碾趴下好几根。 时琉依然不想理他,但扶起最后一根药草苗,她还是很低地嗯了声。然后她四处转了转脸,想找之前放在旁边的给药圃松土的那块小石头片。 ……找到了。 时琉盯着瘦猴脚边踩着的那片石头。 停了一两息,女孩轻缓仰眸,蹲着看他:“抬脚。”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