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侍昨日下午查验了账册,今日又在各个宫殿转了转,整理了需要修葺的宫殿名录及大致的修理内容,这是臣侍草拟的章程和预算,还请陛下过目。” “纯如做事朕一向放心。”话是这么说,女帝还是把折子拿过来,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 崔简这般人才,不入朝堂实在可惜,女帝不禁心下感慨,才一天多的时间,就已经把各宫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甚至连工部运料制漆的费用和时间都考虑在内,说是草拟,实际上已经可以拿去督办了。要不是先帝定的婚约,他必得是个前朝的能臣。“好,纯如你只管安排内侍省照办就是。” “谢陛下恩典。”崔简谢了恩,“臣侍还备了些宵夜给陛下。” 此刻提起来有些突兀,像是在背提前写好的词。 女帝扬起一边眉毛。 恐怕递章程不过是幌子,实际是来邀宠的吧。 怎么回事,昨天还说自个儿蓄须了不宜侍君,今天就转了性子巴巴儿地来送宵夜。平时不都是老老实实办事,谨慎周全没一丝差错,此外再不多一句嘴的么。 她这才发觉今日崔简换了一身泥青色的广袖纱罗道袍,里头的衬袍也是纱罗制成,看起来飘逸许多。他本生得美貌,便是年纪长了也独有一份儒雅风度,这身衣服的确是极衬他的。 “纯如坐吧。”女帝不禁发笑,“给朕带了什么宵夜?” “臣侍想,陛下政务劳累,牛乳羹清淡落胃,还可安神,很合适。”崔简每每到了讲章程的时候就变得健谈起来,若真要他卖弄风情,他实在是半点也做不出来,说话都变结巴了。 明明就算站在那都有几分正经的风骚,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不叫绿竹端上来?” “是,臣侍浑忘了,绿竹……” 女帝只觉好笑得很,待绿竹放了食盒便将人都遣出去了。长宁机灵得很,甚至带上了暖阁的门。 侧君有些紧张,两个拇指不住地摩挲衣袖。 “还不来伺候朕用膳?” “是,臣侍遵命。”崔简啊崔简,你四十七了,不该是这么羞涩的了,侧君默念起来,眼下是陛下宠爱,该欢欢喜喜承恩才是,便不说崔氏嫡长子的身份,便是平日里掌管内宫的魄力又都哪里去了,怎么这下连手怎么放都不知道了? 女帝可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他无所适从的样子以为他不想侍寝,便道:“纯如若实在不愿朕也不勉强,你多年辛苦,朕不至于为了这种事开罪你。” “不是的,陛下……”昨日的梦魇那样真实,女帝昔日银红的背影又落在他心上,让那一夜的难堪渐渐延长成了巨大的阴影,“陛下,臣侍只是,太紧张了……”他说到最后声音竟弱了两分,看在女帝眼里只觉得惊奇,崔简入宫十九年,从来将世家大族公子的脸面摆得最重,凡事总求一个不卑不亢,一分弱也不肯现于人前,不成想今日这一番小意温柔倒别有意趣,那容色衰颓的脸都有了点年轻时的风采。 “你先坐吧,别空站在那了。”女帝自己端了碗来,舀了一勺,“还不错,是你的手艺?” “是,臣侍入宫后没什么可做的,便学了厨艺来,本是打发时间的事务,陛下谬赞了。” 果然说到寻常话题他就自然许多。 “学了哪些菜色?” “臣侍不擅大菜,便专学了些点心羹汤,陛下若觉得好,臣侍便做了来。”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臣侍记得陛下最爱牛乳甜糕,明日便做了送来。” “你操劳得多,不必专程送什么吃食,”女帝放下调羹,崔简忙摘了帕子替女帝拭唇,倒让女帝愣了刹那,“新秀入宫后你也仍旧是理内宫事的侧君,朕终究是敬重你的。” 是敬重,不是爱重。 崔简自认并非糊涂人,也早知道女帝心里挂着的是谁,但想到其中分别终究还是失落。 他不过是出场得晚了些,便一丝机会也无。 “是,臣侍心中都明白。”他端起世家嫡公子的脸面来,露出一个儒雅的微笑,“多谢陛下爱护。” 只是那方帕子已被他攥得皱皱巴巴了,女帝瞥见,不由无奈。 没想到他面色上一点不显,底下小动作倒挺多的。 “好了,夜宵也用了,崔侧君是不是该侍奉朕安置了?”女帝轻笑,执起侧君的手来,“才过了四十五就蓄须,也太早了些。先帝朝的谢太妃年逾六十都不愿蓄须的。” “陛下不喜,臣侍明日便着人净面。”崔简跪到女帝脚边。 “不必净面,纯如长髯也别有风度,”女帝伸了脚给他,侧君便恭恭敬敬地替女帝脱了丝履,除下绫袜,捧起女帝一双玉足来。 女帝貌美,年少时爱打扮,又喜欢宴饮游乐,在京城不知引了多少官家儿郎弃了仕途学起伺候女子的本事,只求有朝一日得拜皇储裙下,做个内臣,他虽远在博陵本家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