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殷泽从军营中归来,回家便听见自己的夫人领养了一个小孩。禀报此事的静喧以为姑爷会不解或是生气,没想到殷泽只是轻轻一笑。 “袅袅喜欢便好。”殷泽对柳袅袅无有所求,只求她幸福康乐便好。听见柳袅袅领养了一个孩子,他心里还觉得挺高兴的。 这种微妙的心情显然无法被下人理解,静喧更是连忙辩解道:“夫人说孩子随柳姓,以后吃穿用度也走夫人的体己,不会取用公中。” “何必如此介外?”殷泽没觉得孩子随母姓有哪里不对,毕竟他与袅袅的相处方式比起夫妻更像兄妹,一年后更是要和离的。倒不如说,柳袅袅的举措反而让殷泽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柳袅袅说要出家并非气话,但他会担心她老无所依。她愿意领养一个孩子,殷泽当然不会不许。 “走公中吧。”殷泽想了想,还是顺道敲打了一下下人,“夫人总要给自己攒些体己,手头宽裕些总是好的。明日让人拿了名帖去官府里给孩子过一下户,就记在夫人名下。虽然随柳姓,但这孩子以后便是我殷府的大公子了,老爷那边,由我去说。” 殷泽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原本还有些忐忑的下人们也纷纷定下心来,再一次感受到了家主对夫人的敬重与情深,自然不敢怠慢。 殷泽叮嘱完便径自回了院子,刚踏入庭院便见絮雪一般霜洁的女子站在窗边,正在给盆栽中的牡丹花修剪枝桠。 向晚的风拂过女子的鬓发,垂眸敛眉的姿态让她看上去又有了即将乘风而去的缥缈,一双淡而寡欲的眼眸能映出尘世百景,却装填不下一缕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这份世人无比追捧的出尘之美,却总让殷泽一次一次地反刍那宛如黄莲般的苦意。 “袅袅。”他轻叹,又笑。 正在警告幽微不要作妖的望凝青不知道殷泽心中所思所想,她抬头看他,莫名想到了那句伴随着糯米糕而落下的私语。 就好像风筝与放风筝的人,虽然很轻很浅,但那根线的确是存在的吧? 父母,兄长,丈夫,孩子。那些蛛网般细不可见的线。 望凝青从不自大,她有听进殷泽的话。这凡尘,她便驻足观望一番,也无妨。 这般想着,她微微前倾身子,唤道:“夫君。” …… 方知欢没有想到,玉蝉子从命丝中抽出来的、符合她所思所想的未来夫郎居然是已经被她抛在脑后的殷唯。 “你在开玩笑吗?”方知欢揪扯住自己的长发,“殷唯的皮相的确不错,家世也还尚可,但他不过是个无才无能的纨绔子,只能仰仗兄长的鼻息而活。他拿什么来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凭他偏心父亲给的体己钱吗?笑话!” 不等方知欢动怒,玉蝉子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他的确是符合你之所求的知心人,在冥府的命理中,殷家长子将会战死沙场,随后殷家败落,不出三年殷唯便会崛起,承蒙兄长的余泽而入了圣上的眼,很快便飞黄腾达,功成名就。而他将会尊你爱你,一生爱惜于你,不让你遭受任何的委屈。” 方知欢与玉蝉子进行过不止一桩的交易,她知道玉蝉子不会欺骗她,因此方才只是在耍脾气而已。 伴随着玉蝉子的诉说,方知欢渐渐安静了下来,玉蝉子描绘的未来太过美丽,让她一时恍若身坠梦境。 的确,世间长腿的男人这么多,但要论真心,的确没有几人能和殷唯相比。若非殷唯乃是一介白身,方知欢可能早已动心。 “等等,你刚刚说,殷家长子战死沙场?”方知欢回过神,没有漏听这一耳的消息,连忙追问道,“真的吗?那柳大小姐岂不是要守寡了?” “是。”玉蝉子发出一声蝉鸣,“殷泽死后,殷唯步步高升,最终将在知命之年受封成为天下兵马大将军,远胜殷泽多矣。如此,你可还满意?” 方知欢的唇角高高翘起,她克制不住那股漫上心头的喜悦以及逐渐爬上眼角的笑意。 满意,她如何能不满意?柳袅袅嫁得好又如何,丈夫还不是一个短命鬼?哪里能跟她比? “你真的没有骗我?”这样的愿景即便在方知欢最为荒唐的美梦里都不曾出现过,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傻姑。”玉蝉子蠕动着触须,“但是傻姑,你也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知道了,知道了。”方知欢的内心早已被狂喜占据,没有在意玉蝉子反复强调的言辞,她想,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日。 没想到她一介歌女将会和柳大小姐成为平起平坐的妯娌,在殷泽死后,殷唯将会继承殷泽的一切,不管是爵位还是皇帝的照拂。 而身为寡妇,柳大小姐想要在殷府过活就必须仰仗二房的鼻息,殷父疼宠殷唯,殷唯更是对她唯命是从,想要拿捏一个羞辱她的泼妇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方知欢越想越是快意,越想越是欢愉,整整一夜,她都沉浸在这种难以抑制的亢奋里。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