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说:“我去杀了他。” 鱼郦一惊,仰头看他,他眼中一闪而过冷冽煞气,像出窍的剑锷,带着些阴郁的锋锐。 她惊觉,他已经长得很高,比她高出一个头,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那样陌生可怕的神情只在赵璟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换上了一副平常面对她时的温柔面孔,他抚着她的脸,微笑:“我说着玩的,总会有解决之法,你等我。” 院外响起更鼓,赵璟不便久留,安慰了她几句,匆匆离去。 鱼郦等了他好多天,一直音讯全无,到薛兆年往家里送聘礼,赵璟都没有回来。 她实在怕极了,躲进祖母怀里哭,祖母带病做安排,让她扮作长清县主的侍女,由县主带她去了东宫。 见到瑾穆的时候,鱼郦浑身都在颤抖,还没说出什么话,先哭起来。 把瑾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先说事情。” 鱼郦抽抽噎噎地把事情原委道尽,只省去了赵璟那一环,一旁的长清县主气得欲摔盏,“岂有此理!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亲爹!” 瑾穆忖了片刻,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鱼郦暖身,弓腰冲她微笑:“孤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你哭成这样。可巧,宫里正在择选女官,你的名字虽未在册,但孤给你走走后门,临时加上也未不可。” 鱼郦捧着茶瓯啜饮,抬头看他,一双桃花眸被泪水洗刷得晶亮。 瑾穆道:“未防万一,那个家你还是别回了,若出什么事,萧太夫人年迈多病,也未必护得住你。先住在东宫,待一切打点妥当,孤就派人把你送去尚宫局。” 鱼郦在东宫里住了十几日,瑾穆派了他的乳母狄姑姑来照顾她,既照顾她的起居,也教她一些宫里的规矩。 那时的瑾穆刚当上太子,内忧外患,忙碌异常。两人虽在一个屋檐下,却再未见过面。 鱼郦挂念着赵璟,总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终于沉不住气,去找了瑾穆。 她说完了这些事,瑾穆迟迟未言,看向她的目光里夹杂了些怜悯,但很快被他掩去,他笑着哄她:“好,孤会派人去找你的小情郎。” 四个月后,鱼郦才明白,那些不经意流露的怜悯是因为什么。 她去崇政殿奉茶,正遇上文泰帝大怒,将成摞的奏疏扔到地上,怒骂:“朕万万没想到,先起兵的竟是襄州!赵璟率军连下五郡,哼,他从前在京中做质子时,朕怎么就没看出他有这般能耐。” 鱼郦听到赵璟的名字,如遭重击,呆楞在当场,半天没回过神来。 文泰帝抬胳膊去拿豪笔,恰撞翻她手中尚未奉上御案的茶瓯,正在气头上君王终于找到了宣泄点,直接呵斥内侍将她拖出去打。 棍棒落到身上,鱼郦的脑子还是懵的,来来回回兜转的都是那几个字——“赵璟率军连下五郡。” 她被打得吐了血,皮开肉绽,直到昏过去。 醒过来时,周围暗戚戚,只有一点烛光在床尾闪烁,映在帐上长长的影子。 她有些恍惚,微微挪动身体,才觉浑身像被打碎了重新拼起来的一样,剧痛入髓。 帐外的人听见响动,拂帐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瑾穆叹道:“孤自把你送进宫,就时常做噩梦梦见你先孤一步被父皇打死,没想到果真差一步应验。” 当时文泰帝说是杖责,但没有说多少,就是要打死。内侍知道她是太子塞进来的人,偷偷往东宫递了个信。 文泰帝暴虐,但近来他汤药不断,内侍们都是人精,开始向东宫献殷勤。 拖这一层,鱼郦才有幸捡回一条命。 她躺着看瑾穆,眼睛里空荡荡,像没有底的深渊。 这一回,她倒没有哭。 瑾穆搬了把杌凳坐在床边,一边喂她喝药,一边说:“为防孤再做噩梦,待你养好伤之后就别回御前了,留在东宫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