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璟醒来,是在第二日清晨。 东宫宫人未召不敢入内,还是乾佑帝察觉出蹊跷,惑于儿子的过分安静,派梁道秋来看,才发觉他被下药。 乾佑帝亲自带着御医来,几针施下,赵璟才慢慢醒转。 药性残存,他头疼如裂,捂着后脑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动作。 乾佑帝叉腰在窗边慢踱,想奚落几句,可看儿子那副样子,又觉一股气梗在胸前,说也不是,骂也不是。 实在熬不过他,乾佑帝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睨赵璟,道:“朕早就说了,想成大事就绝不能耽于情爱。爹出身草莽,看惯了底层人为了往上爬有多么不择手段,抛妻弃子也不过尔尔。你是太子,迟早全天下的人都要对你俯首叩拜,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甚至连手都不用招,自有懂事的奴才给你安排。”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你错在没弄清自己的身份。你不动情,不拿女人当回事,她们会挖空心思讨好你,奉承你,生怕你抛弃她们;可若你非要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女人,那这颗心可就不值钱了。太子的心,贩夫走卒的心,说到底都是一样腥臭,还比不上女人的脂粉。” 赵璟仍旧安静,迟迟没有反应。 乾佑帝冷声道:“说话。” 正月初一,本该偷得浮生,同他新纳的美人们寻欢作乐,偏要在这东宫给他的傻儿子上课。乾佑帝气闷至极,心想赵璟再不说话,他就要动手。 他四下环顾,正寻找称手的工具,赵璟忽然抬头,“父皇说得对。” 乾佑帝愣住。 赵璟瞳眸如冰,镌着漠然,散漫地扫过这东宫寝阁,蓦地笑了,这些日子的厮守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如沉溺于女妖美梦中的书生,一枕黄粱,骤然苏醒。 是呀,他的父皇说得对极了,情是个什么东西,自欺欺人的谎言,欲望的丑陋外衣,他偏要把已经枯朽的东西从泥坑里捡起来,精心擦拭,再涂上釉彩,装扮得华贵美丽,然后对人说,这是他的情。 他情深似海,不撞南墙不回头。 好笑,太好笑了。 赵璟笑出了声,笑得浑身颤抖,声线嘶哑。 乾佑帝有点被他吓着了,怔怔看他,不敢打骂,生怕再刺激到他,朝候在门外的御医招了招手,让他们再给赵璟把把脉。 御医上前,将要搭脉,却被赵璟躲开了。 他抬起头,颌线流畅,喉结凸显,日光透过窗牖上薄纱筛进来,落在脸上,将有些苍白的肌肤浸得如玉般润泽。 他冲乾佑帝微笑:“近来儿臣懒怠,尚书台积攒了许多政务,儿臣这就要去处理。” 乾佑帝看了他一阵儿,难得宽容:“那个……你不用着急,今天是大年初一,且歇歇吧。” 赵璟已经掀被下床,低头穿靴子,留给他一个漆黑的头顶:“儿臣不想歇。” *** 除夕之夜,萧家人脸色青灰地把鱼郦迎进府。 宣德门下的官员很多,流言传得极快,不多时,便满城风雨,街头巷尾具是趣谈。 萧琅心里明白,闹到这地步,太子是绝不可能再要萧家的女儿。美梦破裂的朱氏和萧婉婉大发脾气,摔了几只摆案上贡的冰瓷盏,朱氏更是同萧琅狠吵了一架。 鱼郦彻夜陪着祖母,待清晨起来,才去前堂。 她来得晚些,萧琅夫妇和萧婉婉已经在用膳,朱氏体贴地给萧琅布菜。 朱氏之所以能上位,靠得就是一身能屈能伸、撒娇做嗔的好本事,要争抢好处,还得笼络夫君,一点都不能落。 她自然没有好脸色给鱼郦,鱼郦也不在乎这个,坐下后,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我昨夜同祖母睡在一起,长久下去也不是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