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郦不再说话,迎着烈日返回寝阁。 存了些心思,仔细观察,鱼郦就发现那些徘徊在主持寝阁外的扫地僧,还有往来运送斋饭的门外弟子, 甚至就连逃难至此的一些人都看上去像暗卫。 暗卫训练严苛, 行止步伐都刻在骨子里, 鱼郦从前跟在瑾穆身边时见过许多,只要一直盯着看, 总能看出端倪。 几千暗卫……看来赵璟不光是想把她困在这里,还把这里当成了藏兵之所。 城中一旦发生械斗,这几千暗卫能起到的作用不可小觑。 鱼郦愈发沉默寡言, 但每顿仍要多吃饭, 她知道只有将身体养好才能有一线机会逃脱。 只是夜间难眠,着实煎熬。 她时常于深夜合蕊睡着时,赤脚在寝阁内走来走去, 隔扇外时有漆黑一片, 却时有窸窣, 辰悟会披衣站在隔扇外看她,清隽的眉间郁色难抒。 后来,她的药变了味道,每每喝完总是很快就瞌睡。 可是睡着了,就意味着梦魇再度降临。 她的噩梦里不再只有赵璟,更有一些异样扭曲的恶兽妖魔不停地追赶她。她浑身瑟缩,想要挣脱却不得,整个人如浸在冰潭中,冷彻心肺。 正囿于地狱,忽听耳边传来清越的嗓音,一遍一遍,耐心呼唤。她自梦魇黑暗中窥得一隙光亮,猛得惊醒。 鱼郦正爬在榻上,额头冷汗淋漓,合蕊和辰悟站在榻边轻轻摇晃她,两人脸上俱是担忧。 “娘子,你做噩梦了。”合蕊叹道:“你在梦中总喊救命,这里很安全,你不要怕。” 鱼郦臻于崩溃边缘,将头埋入枕间,压抑着哭声。 辰悟站在一旁看她,看了许久,默默转身回到隔扇后,开始低声诵经。 这经声能让人心底安宁,鱼郦哭了一会儿,稀里糊涂和着泪在经声中睡过去。 清晨,她醒来时,合蕊和辰悟竟都不在,斋饭已摆在榻边,还有一碗熬得浓酽的参汤。 鱼郦赤脚下榻,绕过隔扇,见到辰悟那张小膳桌上也摆着斋饭,只有半碗,浇了些汤汁,连菜都没有。 她想起自己多出来的半碗饭和满满的菜,正发愣,门被推开,辰悟身着伽蓝万卍撒金袈裟,手持佛珠,踏着朝晖走进来。 他眉间带着些许憔悴,朝鱼郦颔首示意:“娘子用过朝食了吗?” 鱼郦低凝着他的膳桌,问:“你把自己的饭给了我,你吃不饱怎么办?” 辰悟脸上有平和的笑:“《瑜伽四十四卷》中说了十苦,第一苦便是诸食资具匮乏苦。贫僧既入此道,便是来受苦的,若能度世人,区区口腹之缺又算得了什么。” 鱼郦想:我的苦很多,每顿多给我半碗饭是解救不了我的。 但她下定决心不再向辰悟求助了,她不能利用这小和尚的善心,反将他推入反劫不复。 她没再说话,进去把那半碗饭端出来。 不知从第几日前,庙墙外开始有人叫卖蜜枣糖糕,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悠扬婉转,极具有穿透性。 鱼郦听了三日,终于沉不住气,趁合蕊出去煎药,辰悟去做法事,偷偷塞给玄痴几两碎银,让他买两份蜜枣糖糕,两人分了。 玄痴去了两炷香才回来,打开油纸包,糖糕还冒着热气,只是已经被人捏得粉碎。 小和尚懊恼地挠挠头:“寝阁外的扫地僧一定打开检查,把每一块糖糕都弄碎,看看里头有没有藏东西。” 鱼郦的心提起来:“没查出什么吧?” 玄痴拉着张脸:“查出什么呀,什么都没有,那僧人瞧着脸生,又这么霸道,我非得向主持告状。” “别别别。”鱼郦慌忙摆手:“这事可不能让主持知道。”她凑近玄痴,这小僧至多十三四岁,个头刚到鱼郦的肩膀,她摸摸他的头,问:“你以后还想不想吃糖糕?” 玄痴望着油纸包里不断散发出香气的蜜枣碎糕,轻轻吞咽口水,奶乎乎地说:“想。” “那不就得了。”鱼郦摸了摸她鬓边的金钗,“这个能换很多糖糕,你明天拿它去,再买些回来。” 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