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其羽站在鱼郦面前,欲言又止。 鱼郦明白他重情义,拍了拍他的肩,“真的谢谢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你能为我们做到这般,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往后你要多多保重自己。” 嵇其羽目送鱼郦离去,这才鼓起勇气请禁卫代为通传。 没多时禁卫便让他进去。 里头沉静如深潭,赵璟坐在窗边,脸上森凉如覆霜雪。 嵇其羽自知理亏,默默跪下。 赵璟掠向窗外山景,冷哼:“你还有脸来见朕?” 嵇其羽稽首:“臣罪犯欺君,罪该万死。” “朕至今想不通,她是用了什么东西把你收买至此?慕华澜吗?你不至于色令智昏到这个地步吧。” 嵇其羽稍加思索,平声道:“臣一开始只是怕皇后吃亏,想替官家保护她。可是随着时日的流逝,臣渐渐被皇后身上那股侠义之气所吸引,心甘情愿追随。”他顿了顿,目光中燃起久违的光亮:“就像回到了从前襄州,臣追随官家起义。” “你倒是会打比方。”赵璟言谈中带了些不屑:“把鱼郦如今在做的事比作朕从襄州起义,你可真是胆子够大的。” 嵇其羽连忙磕头,“臣绝没有那个意思,臣的意思是……”他斟酌词句:“皇后的胆识才干并不逊于世间男子,官家的心里若当真有她,就不该束缚她。” 赵璟将杯中清酿一饮而尽:“她不过是个女子,哪里用得着像男人那般拼命,你说她侠义,朕是怕她太过侠义,救了旁人,反把自己的命搭上。” “可若她当真听了官家的话,做一个明哲保身、贪生怕死的小女人,官家心里还能瞧得起她吗?”嵇其羽道:“就像相里舟那样的小人,官家不会鄙夷吗?” 赵璟缄默了。 嵇其羽是自幼随他一起长大的,最了解他,虽然玄翦卫和昭鸾台令他头痛不已,但在赵璟的内心最深处,他是钦佩那舍身饲虎以换金陵百姓安康的明德帝,也钦佩忠心耿耿至死不移的蒙晔。 嵇其羽见他有所松动,趁热打铁:“皇后她是天上的明月,光芒能照万民,官家为什么非要把她变成一只锁在琼阁里的灯笼?” 赵璟的手一下一下敲击着白玉酒盅,回想自魏取周而代之以来的三年,点滴记忆入心扉,感慨万千。 他以为他已经很固执了,没想到触到了顽石,将固执的他撞得血肉模糊。 走到这个地步,他已经不敢再去逼鱼郦做什么,只期望她能平安随他回金陵,可若两人之中必须要有人让步,那这个人能不能是他呢? 赵璟也不知道,他心里藏了太多谋算,宛如摆满棋子的珍珑局,已到了分出胜负的时候,移一子而动全身。 他起身,鲛绡纱慢移到了嵇其羽身前,难得体贴:“今日慕华澜带了那些昭鸾台的姑娘们回药庐,你去守着她吧,一个姑娘家担了太多事,你去帮帮他。” 嵇其羽喜出望外,又不可置信,赵璟见他这副傻样,嗤道:“不愿意去就算了,郡守缺个看门的,你去吧。” 他忙起身往外跑,跑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倒回来冲着赵璟感激地深深一揖。 鱼郦离开驿馆,顺着巷道一路慢行,脑中总是不断浮现邑峰上的场景。 相里舟的狡诈、局面的艰难都不能让她退却,可是那些昔日姐妹们的背弃让她伤心。 她知道,其实也不能怪她们。 三年的颠沛流离,她们一定吃尽了苦头,变得冷漠谨慎也只是为自保。 谁让她与魏朝皇帝总是纠葛不清呢。 鱼郦不愿意承认,赵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那些带不走的姐妹,她们本来就不信她。 忧思郁结,不知不觉间辰光流逝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