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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一张松散竹席被收紧了编线,竹骨条条束到一处。

    钟弥整个上身局促僵硬。

    心想,这狐假虎威的戏码会不会演得太真了?

    男人身上浅淡的木香,似深谷雪柏的泠然,在她嗅觉里锐化清晰,侵扰神智。

    倏然,眼皮一跳。

    钟弥脱离走神状态,听见沈弗峥的声音,在近到不能在近的地方,轻轻震她耳膜。

    “弥弥年纪小,章老先生又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平时宠惯了,只教她待人有礼,想来可能是徐公子误会了,我们弥弥家教很严,这方面,徐夫人倒是不必多虑。”

    他音质冷,如薄冰与薄冰之间的碰击,不温不火的话,经他唇齿都另生出一层矜贵。

    仿佛“家教很严”“不必多虑”是虚话,实则是敲打他们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高攀得起钟弥。

    徐总徐夫人面色惶惶,以为得罪了钟弥。

    也因此得罪了沈弗峥。

    州市不如京市的商圈那样盘根错节,如今活跃的这批商贾几乎都是近十几二十年凭运势起来的,而小地方的运势,看人胜过看天。

    贵人说下雨,州市不会有晴天。

    这次京市资本带着这么大的项目过来,半个古城区包括绕城河道,跟政府合作开发,光是预热的消息就炒了两年多,各方人马早就蠢蠢欲动,伸长脖子想来分一杯羹。

    沈弗峥不是他们能开罪起的人。

    来州市的游客都知道,陵阳山寺宇林立,神仙众多,庙要捡香火旺的拜。

    三炷香都已经点好了,好不容易到佛跟前,忽然有了今天钟弥这出,不知道这个头还能不能安然无恙磕下去。

    徐家夫妇走后,钟弥陪他去钓鱼。

    钟弥还没从“紧束竹骨”的僵硬状态里彻底走出来,步子走着走着就慢了,他本来就高,腿又长,钟弥不声不响就落了沈弗峥好一段距离。

    他回首,第二次说话,她才回神。

    “钟弥?”

    他问她会不会钓鱼。

    本想说钓鱼不就是甩个杆子等鱼上钩,有手就会?可又想,可能他是专业人士,连“等鱼上钩”都颇有讲究,于是没随着性子胡乱发言,乖乖摇头说不会。

    她说不会,沈弗峥就没叫人再添一柄鱼杆,继续往木道尽头的湖区走。

    钟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在心里小声嘀咕,刚刚在徐总徐夫人面前还一口一个弥弥,现在成了连名带姓的钟弥。

    他的亲和力是弹簧吗?可伸可缩?

    钟弥陪坐,看着西沉的落日,有些无聊,岸边铺路的小石子粒粒分明,又圆润趁手,她时不时捡一颗往湖里丢。

    湖面上,荡开数道涟漪。

    她单手托着腮,手肘抵在膝上,跟他说:“你刚刚说我家教很严,我外公在这儿,都要替我脸红。”

    “那这事儿不告诉你外公,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钟弥瞥他一眼,小声说:“你的人情,我还不上。”

    沈弗峥说还得上。

    钟弥问:“怎么还?”

    “两件事,”他朝她看。

    居然还有两件?

    他帮一次,别人要还两件事?这人不愧是启泰老总都要点头哈腰恭维着的人物,什么京市来的沈四公子,他是京市来的奸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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