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半刻钟,立刻又笑着开玩笑道:“话说回来,真正难抽身退步的还有一位呢,贺大人倒好撤退,他是能臣,不是权臣,真有那么一天,捕雀处还是捕雀处,只怕听宣处,是要天翻地覆了。” 说她不正经,其实她也懂。贺云章是天子的利刃,利刃总没有错。 赵擎却不同,听宣处是棵大树,根深叶茂,层层叠叠,在朝堂中盘根错节,真到了改换天子的时候,一定是要连根拔起,换自己的亲信上位的。 蔡婳听了,便不言语,许久才道:“赵大人那么厉害,自然早就筹谋过了,又何须我班门弄斧呢。” 其实赵擎这人,倒真是个标准的权臣,连子弟都不怎么培养,一个独子赵修,养成了京中王孙里少有的毫无心机的家伙,倒真有点“但愿吾儿愚且鲁”的意思了。 谁能想到呢,看起来最沉稳持重的赵大人,行事却是最极端的一个。 早早勘破富贵传不了子孙的道理,索性连管也不管了。 也难怪蔡婳斗不过他。 凌霜自觉上次夜访已经是把自己能用的招数都用了,实在是黔驴技穷了,可能正应了蔡婳的话,不是她的,强求也不来,还不如怜取眼前人,好好看看新科探花郎吧。 可惜探花郎也不堪大用,再怎么用卿云的道理来看,也太过于在乎门第了点,看得出新科有些寒门士子已经被他们惹恼了,自觉团结在状元周围,探花郎反而和京中王孙走近了点,赵修脸皮也是够厚的,前脚刚跟玉珠提亲,后脚又来参加娴月的宴席了,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盯着娴月目不转睛地看,凌霜看着都好笑,只可惜贺大人不在,不然只怕身上杀气都要出来了。 她也知道蔡婳心中对卢鸿这言必称门第的模样看不上眼,索性叫来秦翊和贺南祯,道:“卢鸿那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们上去,震吓他一下,一个晋地士族,什么五姓七望,说了几百遍了,贺南祯你祖上不是晋地的吗?” “贺家在秦晋确实是大家。”秦翊只说了这么一句。 凌霜立刻就知道贺家厉害了,秦翊这家伙,血芝在他那,都只有一句“不太常见”,能说贺家是大家,那贺家只怕是真厉害了。 “贺侯爷祖上可是军功起家,”秦翊的小厮立刻忍不住道:“前朝末年的时候,五姓七望都跟着狄王在关陇起兵的,潼关一战,贺将军把前朝的王侯都杀得绝了种,还说什么五姓七望。” 贺南祯只是微微笑,一副老实模样,道:“哪来的话,说得这么恐怖,我可不杀人。” “行了,叫你去震吓一下卢鸿,别在这扮老实人了,你们素日欺负赵景和姚文龙的威风呢。”凌霜也知道他是无利不起早的,道:“放心,一定有好处给你。” “什么好处?”贺南祯笑着问道。 “你想要什么好处?”凌霜问道。 “他想要你姐姐跟他道谢。”秦翊在旁边淡淡道。 贺南祯反应极快,用手肘将他一顶,秦翊立刻还手,两人又开始角力起来。 “你们几岁了,说正事呢,别在这闹。”凌霜还蒙在鼓里,把他们骂一顿道:“你们跟贺云章不对付没关系,再拿娴月开玩笑,看我不揍你们才怪呢。” 她催着两人去了宴席上,果然两人一露面,进士们都消停许多。 倒是团结了起来,本来因为门第都分成了两派,一见了这两人,大家都成了寒门,也就自然成了同一派了。 蔡婳耐心在席上待到了深夜,娴月毕竟年轻,不好做媒,所以让云夫人在旁敲侧击套卢鸿的话,其实云夫人也有点太年轻了,又过于美貌,卢鸿自诩五姓七望,世家子弟,实则跟秦翊贺南祯这种锦绣堆里长大的还有些差距,也不如赵景优渥,所以偶然有点目眩神迷。 食色性也,蔡婳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向来习惯等待,所以这时候也不骄不躁,慢慢等。 凌霜都已经因为无聊跑出去三次了,她只是安静饮茶。 如果一定要问她,赵擎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大概就是,至少有一刻,他见过了花信宴上所有美貌小姐,温柔的,烈性的,娴月这样的妩媚袅娜,卿云那样的端庄贵气,乃至于荀文绮的家世,黄玉琴的尊贵,但在某个湖边的下午,春日的午后,他只对她动过心。 不为她会注公羊,不为她会聊杨朱,只是因为她是她,他看见了蔡婳,欣赏蔡婳,愿意陪她走一段路,去帮她的朋友。 只是这点喜欢,还远远不够。 不够他解释春日宴,不够他来提亲,甚至不够他在看见火树银花的时候想起她。 所以她今天才会坐在这里,安静地等待一场谈话的结果,好嫁给一个也许永远都不会喜欢上她的丈夫。 蔡婳安静等到亥时,等到宴席将尽,人人散去,云夫人才过来笑道:“事情已有七分了,放心吧。”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