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窥见那纸上内容,她身子晃了一下,支撑不住似的,跪坐在蒲团上。 纸上墨痕仍未干透,江今赴的字很好认,行云流水,笔酣墨饱,缝勾即收尾处是能看出有劲儿的,偏下笔处又较淡较轻,人说写字要写骨,卿蔷从初识到如今看过他不少字,觉得他真是把这句话做透了。 一副云烟,字如其人。 她逐字逐句地看下去,屏着呼吸,耳边好像还有他的声音,在跟随她目光念给她听,声声冷感沉哑,却久久不散,空荡殿内似有回声。 “我知卿卿难得,却无法放下贪念,今生执求万千,皆因她所起。” “哪怕权利阻拦、名贵挡路,在我心中也如同无物,求不得亦要求。” “但不该让她命数生变。” “三日前她突逢海啸、昨晚她被逼得要冒险离岛。” “为何如此?” 卿蔷看见加重的笔迹,四个字仿佛重若千钧,昨夜月光相伴,江今赴质问神佛的场面像再次重演。 “既是我要求,那万般灾害应由我来偿。” “今三拜九叩,但求卿卿往后,远难无愁。祝她生世风光,灯火常伴。” 直到看完,卿蔷周身都环绕了江今赴低醇的嗓音,如山间野鹤掠于清泉,激起的溪涧凉珠般,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心尖。 挂在笔架上的念珠轻轻晃着,卿蔷摘下,卡在拇指于食指间,捻珠微转,她心思万千也随着滚动,半晌,殿内清影起身。 又一炷香点燃。 风吹起纱帘,幡动雾里,卿蔷跪坐蒲团,悠悠阖眸的一瞬,眼边水痕向下,佛像悲悯瞧她,看破她身上虚妄,颈窝的朱砂痣连到凶险海域上,只一根的红线捆绑太多,也太驳杂。 “愿他平安。” 一句祈福,已是卿蔷暂时放下刻骨家仇的最大限度。 她顿了顿,一拜。 “平安过后,再无瓜葛。” 香静静地燃着,卿蔷将念珠挂回原位,走时回身望了眼,似乎什么都未变,风动未变,幡动未变,只她一人的心变了。 避无可避。 下山时,任邹行还在车上,见她下来降了车窗:“卿姐,一起回吗?” 卿蔷瞥了他眼,眸中情绪淡漠得过分,任邹行被看得心惊,寻思这一趟不能直接给人度化了吧,没等出口询问,卿蔷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打点一下这儿的人,别让江今赴知道我上过山。” 任邹行一愣,笑了笑:“这不妥吧卿姐,您跟二哥之间的事儿是什么就是什么,瞒着有什么意思。” “山上有什么谁都不知道,您现在看了还不让二哥知道?不是我说,您两位藏不藏的有所谓吗?俗人才瞒来瞒去呢,反正这事儿我替您做不了。” “俗人?”卿蔷缓缓地嗤了声,“俗世里谁不是俗人?话我放这儿了,做不了你也得做,对我、对江今赴来说,都是好事。” 她见任邹行皱了皱眉,似有犹疑,接着说:“你怎么选择是你的事儿,我只能说,你晚一天说,江今赴就能多过一天安生日子。” 其实卿蔷根本想不出江今赴要是知道的反应,这段儿话只不过是她不让任邹行说的托辞。 她只是......不知如何应对。 那枝头诚恳,笔下情关。 但求人不知,她不答。 这是卿蔷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解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