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睫微敛,水墨画就的一双眉眼,欺霜胜雪。 这人遮着面纱,眉眼之下的轮廓影影绰绰,只能瞥见一抹濡红的唇,凌霄花一样艳。 “谁在那里?”抚琴人开口,声音清冷微哑,像是揉碎了的初雪。 周潋立在花架旁,猝不及防之下,有些怔了,听见了这句,才回过神,朝外走出两步,立在了人前。 “小可周潋,久不在府中,出游方归。” “方才是我冒昧,打扰姑娘雅兴,还望恕罪。” “周潋。”那人很轻地念这二字,面纱之下,下颌微微抬起,露出一段白玉似的脖颈。 周潋有些仓促地垂下了眼。 “姓周,你是这府中的公子哥儿么?”那人问。 这说辞新奇,周潋还未被人这样叫过,顿了顿,才应声,“嗯。” “家父……的确在府中执掌。” 他不欲张扬,干脆含糊带过。左右周家家大业大,公子少爷也能攒上半园子,说不上多值钱。 “你们府上,不是在办喜事?” “怎么你独自个儿在园子里乱走?” 那人用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弦上拨了几下,泛音如籁,泠泠响起。依稀是《菩萨蛮》的曲调。 他的语气谈不上客气,那一双极漂亮的眉眼带着疏离,偏偏唇上一抹艳色开合,隔着雾一般的轻纱,无端地叫人心颤。 “我原住在前头的听雨阁中,今日无意间闻听姑娘琴音,心下惊异,这才循着声前来,”周潋温声解释道,“若有打扰之处,实非有心,还望姑娘海涵。”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果真都爱说这些掉书袋子的话,”那人的眼尾微微一挑,鸦羽般的长睫轻颤,“絮絮叨叨,叫人半句也听不明白。” 周潋被他这样抢白,面颊不禁微红,正待要开口,又被他抢过了话头。 “假若我不肯呢?” 那人懒懒地站起身,裙摆微散,衣裾翻卷,像是天边坠下的红云。 头顶花架之上,凌霄打着旋掉落,被他随意接在掌中,手指很轻地捻了捻,素白里沾染上深浅不一的红。 周潋的话,他分明是听懂了的。 “我方才正想了首新曲子,弹到一半,被你冒冒失失地搅了一场,再续不上了。”他松开手,那朵凌霄直直地坠下去,刚好落在了衣角处,各样的红混驳在一处,叫人分不清。 “闯了这样大的祸,你要怎么赔我?” 他靠在栏杆处,钗头坠的白玉珠子从耳侧微微蹭过去,露出的一点肌肤细腻而白,几乎与那珠子的色泽混为一体。 周潋不防他这样讲,微微一怔,心下觉得他这话无理,待要辩驳,不知怎的,却想不出说辞来。 见他半日不答,那人歪了歪头,一双凤目微抬,声音依旧是懒懒的,浑不在意的模样,“打算赖账?” “那可要多注意些,”他挥了挥手,“别再叫我瞧见。” “我记人向来是准的,谁都逃不过。” “……没有,”周潋有些哭笑不得,“姑娘放心,我并非那样怕事避祸之人。” “只不过,还要请姑娘指条明路,这赔,是怎么个赔法?” “自然是欠什么赔什么,”那人瞥了他一眼,“你弄丢了我的曲子,便再替我填一首。” “可是,姑娘方才不是说,我出现时,那曲子正弹到一半吗?”周潋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开始同人计较,“若是依着姑娘所言,即便要赔,那也是赔半首曲子才对。”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