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脚才出去,后脚,老周就领着另一个班的孩子进了办公室。 老周平时都笑眯眯的,很慈祥,今天却表情严肃,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违规带手机,还正大光明地在课上打游戏,还拉着旁边的同学一起打!真当我瞎是不是!” 老周怒发冲冠,啪地一下把收来的手机拍到桌上。 面前的学生低头挨训。 老周气不打一出来:“手机我替你收着了,这学期结束前都不许再碰手机!” 浑厚的声音让整个办公室抖了三抖,老周发脾气可不常见,连宋拂之都慢慢喝了口水,往老周那儿看了会儿。 可能要旁观别的老师教育学生,宋拂之才会意识到自己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老师说得最多的话可能就是“你要怎样怎样”和“你不许怎样怎样”。 宋拂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刚喝下的水呛进喉咙,捂住嘴闷声咳了半天,咳得耳朵都红了。 旁边的老师拍了拍宋拂之的后背,小声开玩笑道:“老宋慢点喝,老周教育学生呢,又不是教育你。” 宋拂之眯着眼笑了下,弓着背,终于把这口气顺了下去。 这跟老周一点关系没有,宋拂之只是突然回想起了一个差不多的句式。 前几天晚上他和自己的丈夫打电话,对方也给了他一个“不许”。 那时宋拂之躺在浴缸里,浑身跟烧着了一样,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时章却轻飘飘一句“不许”,宛如悬崖边勒马,硬生生让宋拂之停住了。 浴室里本来就热,宋拂之的胸腔徒劳地起伏,不知是缺氧还是过氧,拧着眉忍耐到极限。 但他竟然真的听了时章的话。 从小宋拂之就是个懂事的乖小孩,优秀学生榜样,没有老师训过他话,身为老师的母亲甚至更没有时间管他。 居然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带着点指令意味地跟他说“不许动了”。 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瞬间脊背发麻。 明明他的语气那么温和,明明他隔着十万八千里,明明他压根看不到宋拂之这边的情况,但他的句子里就是有种让宋拂之忍不住听从的力量。 宋拂之头昏脑胀地想,他真是疯了。 成年人有自由行动能力,他没理由听从任何人。 但如果这个人是他先生,是时章……宋拂之偏头蹭了蹭颊边的汗水,无药可救地想,那他或许愿意听他的话。 宋拂之喘了口气,笑声低哑:“时教授这么严格吗,就因为我今天没听到你的电话?”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宋拂之突然听到时章说“抱歉”。 宋拂之一愣。 时章说:“抱歉我……我不该这么说话。” 这次轮到宋拂之沉默,他好像从时教授的声音听出了一丝难以描述的自责。 宋拂之平静地安抚他:“教授,没关系的。” 时章嗓音暗哑,宛如叹息:“……我就是很想你。” …… “你才刚出差一天。”宋拂之捏着手机,有点哭笑不得。 准确来说,才刚过去十几个小时。 “两个星期很快就到了,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时章说“好”。 顿了一会儿,时章又道:“但你还是要答应我。” 宋拂之笑着问:“答应什么。” 时章低垂着眼:“……等我回来。” 宋拂之从喉咙深处模糊地发出一声“嗯”,问:“你什么时候回?” 时章说:“下下周六,上午的飞机到。” 于是每天晚上,宋拂之都要跟时章打一通视频电话,时间不定。 只有少数时间,时章是在自己房间里准备休息的样子,在大部分的天数里,宋拂之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时章还在工作。 这天也是,宋拂之收拾好自己,躺到床上给时章打电话,时章过了一会儿才接。 画面晃了晃,时章还穿着野外的衣服,后面有别的研究员和学生的身影。 刘洋看了眼镜头,还朝他挥挥手:“宋老师好!” 考察团队专门开了一间房当临时工作间,地上全是烘干压制标本要用的材料,桌上也摆满收集来的样本。 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在这里分类处理当天的收获,编号做好记录,整理图片影像资料。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