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过一方小小的窗子,隐约可见窗外一角的夜色。 层层烟雨弥漫。 三三两两狱卒走在一处,手执羊角灯,挨个牢房巡查。 “都安静点!” “闭嘴,再敢嚷嚷老子弄死你们。” 地牢昏暗,枯草干枝随意堆放在一处,贺鸣一身绯红色圆领官袍,端坐在破草席之上。 眉眼清淡,一双浅色眸子映着昭昭夜色,从容不迫,同在翰林院如出一辙。 好像,他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好像,他还是那个前途无量的侍读学士。 吴四提着羊角灯,客客气气从贺鸣牢房前走过。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吴四待贺鸣毕恭毕敬,他悄声。 “贺大人,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小的,小的立刻为您寻来。” 贺鸣声音不冷不淡:“不必,贺某戴罪之身,不敢劳烦。” 吴四嘿嘿笑两声:“贺大人莫说笑了,您是堂堂状元郎,自然是那起子小人陷害诬告。小的听闻,明大人今夜已经回府,想来贺大人也快了。” 贺鸣抬眸,眼中掠过几分错愕:“……什么?” 吴四叠声笑:“再多的小的也不知,只是想着那赏花宴是在明大人府上办的,他平安无虞,贺大人您自然也是。” 贺鸣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同僚瞧不得吴四这般谄媚模样,一脚踢在吴四腿上。 吴四往前踉跄两三步,差点一脑门嗑在牢门上,恼羞成怒。 “……你有病?” 同僚勾着他肩膀往外走:“一个阶下囚罢了,用得着你这般低声下气说话吗?” 吴四冷笑两声:“阶下囚,你瞧瞧他混身上下哪有阶下囚的样子?” 同僚转身,上下打量贺鸣好几眼:“算他走运,如今还未受刑,若是受刑了,且看他身上还有几处好肉。你没瞧那刑部尚书,之前得意洋洋仗势欺人,如今还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刑部尚书就在贺鸣的对面,男子早无先前的猖狂嚣张,全身上下都是烙铁留下的痕迹血迹斑驳,触目惊心。 前日还捧着南海红珊瑚的手,此刻却被拔光了手指甲,如蝼蚁一般蜷缩在地上。 满身血污,恶臭刺鼻。 吴四看一眼,当即作呕:“他是怎么得罪人了,怎么连舌头都被拔去了?” 同僚抱拳,习以为常:“听说是岳统领说的,兴许是得罪了岳统领,说了不该说的话罢。” 吴四双眼一亮:“……岳统领,可是岳栩大人?” 同僚望向吴四的目光宛若傻子:“你脑子磕坏了不成,除了他,还能有谁。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谁也得罪不起。” 吴四叠声道“是”,又拽着同僚的手道:“我听说,这刑部尚书当日是在宋府被带走的。” 贺鸣低垂的眼眸抬起,凝眉望着对面刑部尚书脏污的牢房。 墙壁长满青苔,血腥味浓重。 贺鸣一点点握紧双拳。 吴四不曾发觉,还只顾着和同僚闲聊。 同僚嗓音懒散:“可不是,那日贺少夫人也在。” 吴四眼睛更亮了。 先前被岳栩发现,他连着担惊受怕数日,如今又听闻此事,越发笃定宋令枝和岳栩关系匪浅。 若是宋令枝能在岳栩眼前美言几句,他加官进爵的日子指日可待。 吴四唇角笑意渐深,暗叹自己慧眼识珠,攀上宋令枝这根高枝。 又想着趁贺鸣在狱中这些时日,自己定要好好巴结。 同僚啧啧感慨:“还真是一荣俱一损俱损,听说他府上都被抄了,家人流放,姬妾发卖。当日他耀武扬威春风得意之时,也不知会不会想到今日这般下场。” 狱卒的声音渐行渐远,唯有窗外的雨声依然落在耳边。 贺鸣皱眉,久久凝望着对面的刑部尚书,他也曾在翰林院见过对方一面。昔日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人,如今却是猪狗不如,只待一张草席裹住丢出去了事。 贺鸣眼眸低低垂着,想的却是家中的宋令枝。 …… 一日过去了,两日,三日。 翘首以盼,日夜煎熬。 今夜月明星稀,窗前竹影婆娑。 宋令枝倚在廊檐凉榻上,一双杏眸无力晦暗。 这两日她也曾去明府拜见明大人,想从对方得知贺鸣的近况。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