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昭襄王当政时,贵族们互相宴请也很正常。所以朱襄刚到秦国时,自然也收到许多拜帖。 而后这些拜帖全部被秦王的使者送了回去,或许都没有出现在朱襄眼前。 后来咸阳城的人都知道了,朱襄无论品行还是才华,的确是国士无双。他也确实深受秦王的信任和喜爱,可以在秦王面前比秦王真正的晚辈还自在。 可他被秦王捧着的代价呢? 是自由。 别看朱襄能够离开咸阳城,但他和秦王已经有很深的默契,那就是不与任何秦王不允许的人深交,特别是在秦国中枢的卿大夫们深交。 如李冰等郡守,朱襄大可以与其放心交流。 公子启甚至怀疑,秦王知道朱襄去了地方上,也不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因为太子政就在朱襄身边。 春申君沉默了许久,从公子启手中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后问道:“公子为何要与我说此事?” 公子启道:“不是春申君问他的情况吗?” 春申君道:“也对。那他过得不好了?” 公子启摇头:“他或许并不认为自己过得不好。因为他可能不在乎这些其他人会在乎的事。” 自由地与人结交,与更多的人交流,拥有一块可以自己自由喘息的地方。 这种事,朱襄似乎不在乎。他看上去活得很开心,也是真心对待秦王那控制欲极强的一家人。 所以公子启劝说春申君,不要再对朱襄用离间计了。 没用。 如朱襄这样完全被秦王掌控的人,秦王都不放心,那秦王大概是已经彻底糊涂了。 而秦王不仅不糊涂,到秦王子楚,已经是三代精明人了。 公子启想着秦国未来还有已经早就崭露头角的太子政,他就不寒而栗。 楚国真的有希望吗? 就算他回到了楚国,楚国就真的能在秦国兵锋下存活吗? 公子启不蠢。他能在秦国受重用,就证明了他却有才华。秦国官场上可不养闲人。 所以公子启很清楚,自己和楚国的希望都渺茫。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若是自己当了楚王,说不定会成为楚国的亡国之君。 但他看见楚人来求他,看见来者是号称楚国的长平君的白头翁的门人,他还是回来了。 回来与这天下大势对抗。 “春申君,我会尽力保护你。”公子启道,“楚国已经很难了,少一个贤臣,就更难一分。我本就看不到希望,若你死在了权力倾轧下,这楚国未来就更没有希望了。” 春申君低着头问道:“公子何出此言?只是一些叛乱,很快就能平叛。” 公子启摇头:“叛乱不算什么。我说的是秦国,是秦国统一天下的大势。” 他从春申君手中把酒壶拿回来,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然后他抹了抹嘴,继续笑道:“我在君父离开秦国的前一年出生,在秦国已经生活了二十余载,对秦国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若非我是熊启,我已经是秦人。” “春申君去了秦国,看到过秦国盛世的只鳞片羽。现在的秦国更强大了,秦国的人心也更齐了。这一切,都是朱襄公的功劳。只有一个完全不慕名利,甚至连贵族的尊严都不要的圣人,才能辅佐秦国建立这样的盛世。” “我曾在咸阳学宫学习,我知道天下统一乃是大势。这天下已经纷乱许久,早就需要一个雄主统一,结束这几百年的战乱。” “原本楚国有机会,但现在楚国变成了这样,除非现在秦王子楚和太子政全都暴毙,秦国突然陷入王位争夺而分裂,否则不管是楚国还是谁的什么国,都没机会了。” “这一切我回楚国之前就知晓的。”公子启对春申君道,“朱襄公有一项本事,就是看人很准。他若以友相待的人,都是这世间顶尖的贤才。楚国之中,只有春申君能与朱襄公私下喝上一场酒,也只有春申君能得朱襄公一计阳谋,让君父冷落你。” “你是朱襄公的友人,所以这话,我只与你说。”公子启道,“春申君,尽力活下来吧。说不定我俩会成为一对亡命君臣。” 他再次将酒壶递给春申君。 春申君握着酒壶许久,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他眼睛有些湿润,心头有些发热。 即便是那位被他拼命救回的主父,也未给他以如此热意。 “好。” 春申君没有用华丽和诚恳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忠心,只是平静地淡淡地如此说了一个字。 …… 李牧横刀坐在战船船头,手上是从楚都送来的信。 刀太好用,他已经很久不用剑了。 现在他手下的兵卒们也全都用刀,不再用剑。 “公子启已经回楚都,与春申君相谈甚欢。”李牧道,“楚国终于迎来了一位贤主,可惜太迟。”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