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安先点头后摇头,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缓缓道出——是不算多也不算少的信息量,正巧卡在皇上可以容忍的限度之内。 皇上自然不喜御前的消息流传出去,可也不想做那等吩咐事情下去,还要仔细同别人将缘由。 闻得谢锦安的答案,皇上尚且满意地点点头,将大致事情说了一遍,提了提要点:“……你也无须主管些什么事务,跟在刑部尚书、靖北王世子或者鲁国公身边,看着学着这种牵连甚多的政事,应当如何处理。” 说罢,他转了话头,将祈天台掌事汇报的线香断裂之事告知谢锦安,沉声问道:“前段日子,朕嘱咐你整理的那些折子,多有与此类似事情。” “那朕便考考你,该如何让此事断绝于诸人之口,不让其传出,有动摇民心的可能。” “儿臣记得,父皇幼时于上书房中曾亲自讲习过一课,所说的便是人言。”谢锦安心中早预料到皇上有此一问,佯装思索片刻后,面上露出一抹明笑:“父皇说,人言能显露出人心的一部分,有时亦如人心那样,禁止什么,偏想要往那儿探究。” “父皇此刻担心的,不过是此事已有不少人知晓,怕其中有不怀好意之人抹黑父皇。” 说到此处,谢锦安口吻轻松起来:“依照儿臣的拙见,线香断裂并非是上天不应父皇所求,或是父皇不够诚心、惹恼上天所导致的。” “父皇当年得承正统,便是父皇仁慧天赐、勤奋爱民、感于上天的缘故。” “今日线香忽断,是因为这小指粗的线香,已然是承受不住父皇数十年如一日的为民祈福之诚心。” 随着谢锦安的话语落下,皇上皱着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 “这倒也是个方法。”皇上心中颇为赞同,但嘴上却不过分称赞,怕谢锦安因此而自傲,只说道:“就是取巧了些。” 说罢,他由忽而一叹:“这十几年前,朕说过的话,难为你还记得。” 若是去问太子或者武王,恐怕是一副支支吾吾、惹人生气的模样。 心头更涌动起数不清的愧疚:他这么些年,为着罗国公之事,的确对不起罗贵妃与肃王,可到头来,还是肃王将他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其实仔细说起来,自罗贵妃去后,后宫妃嫔中甚少有人记得,他在冬至吃饺子的时候,那一碟醋中,必定要放五滴香油与小拇指甲盖那样多的蒜泥,吃得才香。 宫中现下流行的玫瑰汁子醋或玉兰汁子醋,皇上并不喜欢。 皇上正在这边思潮涌动,欲要开口和谢锦安多说些话,冷不防喉间涌上一点铁锈味,来不及抽出腰间的帕子,便暂时用手挡了挡突如其来的咳嗽。 咳嗽完,他就瞥见自己的掌心,有一团鲜红。 皇上心中震骇不已:的确,太医院院令年初时就同他说过,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需要放权好好休养。所以他这一年间,若有重要事务,大多分与太子和武王,以作考察,对于素来不重视的肃王,亦渐渐放在了心上。 可、可如今不过是熬了个通宵,竟至于吐血的地步! 瞧了瞧面前乖巧站立的谢锦安,皇上硬生生将喉头尚存的甜腥味吞下。 “想来靖北王世子他们还未出宫,正好你此时动身,能赶过去一块儿协助。”他挥了挥手,让谢锦安退下:“靖北王世子擅长武功,指挥军事方面很有天分,你大哥武王和二哥太子时时缠着靖北王世子切磋,你也该学一学他们。” “等这两件事情处理完,你寻个时间单独来见朕,朕还有别的安排吩咐你。” 见谢锦安不似往日那样勉强应下,而是格外郑重,皇上不由欣慰了些。 强撑着谢锦安出了门,才软倒在龙椅之上,勉力唤了一句罗寿。 罗寿眼尖,一眼望见皇上手心的一点红,努力压住含着慌乱的声音,行礼道:“奴才立刻去传太医院院令。”、 “让他从后殿进来。”皇上断断续续道:“再、再通知暗卫来,朕亦有吩咐。” 有些事情,他势必是要查清楚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