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结着极深长的孤与寒,冰雪冷彻,亿万斯年。 琼太妃怔了怔,身形微晃,才跌走了半步便被婢女扶住。许久后,方缓过神来。 她抬手,缓缓整了整衣冠,而后恢复了惯常的端庄平静,轻启双唇:“珩儿长大了。姨母也能放心了。” 见容珩漠然不语,琼太妃悄然挣开婢子扶持的双手,扭身紧走两步凑近他身前,圆瞪着一双眼睛,极快速、极小声地道:“珩儿,你一向聪颖,怎会不知姨母今日的诉求?哀家旁的一概不要,只求皇帝开恩,让我女儿成岚从那凄风苦雨的宣城回来!你有成璧自幼十余年的孺慕,又有举世无双的才华,哪个能真正放得下你?姨母只求你为成岚屈尊降贵……不,只要你愿意放下身段,同陛下见上一面,成璧她一定会应了你的!” 这位长久茹素清修的佛菩萨,当其提及自己的生身女儿时,竟也陡然面目狰狞起来,化作罗刹座下恶鬼。 太妃说完,身子一哽一哽的,她往后瑟缩了几步,复又以帕拭去眼角泪水,“哀家老了。” “成岚不会阻了皇上的路的。” “珩儿……” 她断断续续地念叨了几句。可容珩始终缄默不语,她也没了主意,末了只得深深看他一眼,终于领着几个仆人黯然退去。 丽婕妤沉浸在自己的狭隘天地之中,仍是伏在当地哭个不住。 似她这般彻底迷了心魂的,兴许也真算得另一重悠闲境界了。 待太妃一行人去后,两个黑脸的精壮嬷嬷叉腰进来,先是瞥他一眼,而后使一杆皮鞭往李湄腰眼上狠狠捅了两下,“下贱东西,我看你是吃足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伤了王爷与陛下的爱宠!” 丽婕妤左奔右突地挣扎着,嘴里嘶吼道:“什么狗屁王爷,狗屎皇帝!赵姓三代五十年,不如弘农一个李!我李湄祖上代代显贵,何止四世三公,满朝文武皆有我李家姻亲,这天下屯田,还有三分姓李!哈哈哈哈……我才是公主!我才是女帝!” “放肆!放肆!你这疯子,当真是不想活了!好啊,嬷嬷我这就成全你!” 她被嬷嬷一对铁掌左右开弓连扇了数十下,脸颊肿胀,鲜血混着发丝粘在嘴角,却浑然不觉疼痛,反而痴痴地笑起来。 “你们都以为本宫疯了……本宫没有!方才来的那个是谁,不就是琼妃么?她可是个不争不抢的老好人,如今竟然也来看本宫的笑话!” “贱人,混说什么!” “琼妃崔照!崔家的庶女!”李湄往嬷嬷脸上大口大口地吐着唾沫,一边放声嗤笑道:“什么低贱出身,也敢和本宫称姐道妹。新野崔家连给我李家提鞋都不配!说是国公之尊,大胤栋梁,其实不过是崔家祖公在昭明帝打天下那阵站队站得早,曾给义军捐过几车自家不吃的下等米而已!” 嬷嬷哪里晓得这等贵人秘辛,不由听得一愣,待回神后又捏住她的皮肉拧了一整圈,举起鞭子将她狠狠抽了两个来回:“好个李家嫡女,怎么落到奴才的手上来了?你这条贱命,眼下还不如一只猫金贵!” “摔你一只猫又怎的!”李湄狞着眼,一面拍手一面怪笑,“本宫最讨厌赵成璧那小畜生。她养的贱种,本宫都得摔死!上次是当着她的面,血花四溅,哈哈哈,好看极了……赵成璧呢,她怎么不在,是不是又在勾引男人!你们给本宫把她找来!” 后头的话愈发不像样,连嬷嬷都有些听不下,便从衣兜里扯出个臭烘烘的湿布团儿往她口里一塞,而后将其打晕带走。 容珩一直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切。 黑猫乌珀在外冶游了大半圈,终于慢慢悠悠踱着步子回了小院。 畜生的脑仁极小,除了吃、睡以外不大记仇,在这一点上倒有着远胜于人的豁达。 万物之灵长,亦是万物仇恨纠葛之集合。可人界爱恨从来都与小猫无干。 容珩蹲身下来,眼中波光清淡,落寞无垠。他抬手,将乌珀轻轻搂进怀里。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