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瞥见坐在那的岑眠,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重。 “眠眠。” “来帮我个忙。” 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 岑眠缩着脖子,听见他的声音,肩膀还是抖了一下。 尤其程珩一那一声“眠眠”,每个音符,都润得像是月光下的鹅卵石,却喊得她脊背发麻。 像是给孩子打了一巴掌,又因为愧疚,给了一颗糖,刻意讨好。 “……”程珩一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发出无声的轻叹。 程珩一并不想让岑眠知道他家里的事情,像是破袜子上的一个洞,尤其不想在她面前露出来。 他一时应激,反而伤了她。 岑眠不愿显得自己很矫情别扭,慢吞吞地站起来,朝他走过去。 她问:“要做什么?” 许是沉默太久,她的嗓子微哑。 程珩一甚至觉得其中携了一股潮湿水汽,裹挟着对他的控诉。 他的声音愈加温和,再不敢跟她说重话。 “我要洗碗,你帮我按一下水井。” 岑眠闷闷“哦”了一声,手搭在水井的扶手上,学着之前看到程珩一压水井的样子,上下压水。 出水口里噗噗涌出清水,程珩一就着涌出来的水洗碗。 岑眠按压了没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她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只知道水是拧开水龙头就有的,从来没想过,原来在有些地方,水是通过这样古老的压水方式得来。 就连洗碗也不是用洗碗布和洗洁精,而是用老丝瓜和柴火烧成的灰。 沈平山不爱用洗洁精,觉得那是化学成分的东西,吃了有毒。 洗完碗,程珩一将碗筷放回到厨房斗柜里,拿起灶台上的布擦了擦手。 他回了一趟房间,又绕到厨房后头堆杂物的地方,拿上扁担和两个红色塑料桶,桶里放了一个葫芦瓢。 走到院子里时,看见岑眠又坐回了桌子前,双手托腮,望着远处暗淡的天际线发呆。 好像还没从被他凶了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程珩一拧了拧眉,有些头疼。 “我要去给菜地浇水,你一起来吗?”他主动问。 岑眠没精打采地抬起头,看向他时,却愣了一瞬,发现程珩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衬衫换成了宽松的黑色t恤,长裤也换成了一条深色的休闲运动裤,五分裤的长短将将过膝,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腿,皮肤冷白,肌肉线条匀称,脚下踩了一双拖鞋。 因为他这一身打扮,平白添了许多的少年感,清爽干净。 岑眠点了点头,跟去浇水了。 大概是色令智昏。 她跟在程珩一身后,亦步亦趋。 沈平山的地,离老屋有一公里的距离。 白溪塘村子里的路,最宽的只有一米,窄的就只有半米,常常与人撞个正面。 一路走来,岑眠听见许多人与程珩一寒暄。 吴侬软语,寒暄起来显得很温柔。 岑眠盯着他的背影,觉得在城市里的程珩一,与在白溪塘的程珩一,不像是同一个人。 虽然不明显,但城市里的他,透着一股紧绷感,待人处事中亦是有淡淡的疏离。 而他对白溪塘里的人们,却是说不上来的亲切,整个人多了几分松弛感,走路的姿势也是,单手插进了休闲裤兜里,散漫地走在田埂里。 岑眠数了数路上与他打招呼的人,一共十二个,八个人喊他“沈幺”,三个长辈喊他“幺儿”,只有一个人喊他“珩一”。 她想,程珩一不让她问的事情,大概村里多半的人,都是知晓的。 岑眠低下头,一双双沾了泥土的解放鞋、胶鞋与她擦肩而过,她的白色球鞋显得格格不入。 她扯了扯嘴角。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