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银。无边无际,流转起伏。 那个人倒提长剑, 缓缓起身,剪影被月色描刻得又冷又绝。 只余黑白灰的世界里, 赤血洇成了纯黑, 从他额旁、唇角、剑锋之上,蜿蜒滑落。 好像白玉沁墨。 他的笑容依旧灿烂,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见面就喊杀也是乌龟惯用的打招呼方式了,凤宁十分了解, 并且充分尊重。 “哇!”她毫无芥蒂凑上前, 上下一打量,大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受伤啦!真好——” 忽然想起上次夸乌龟好看, 他似乎很不高兴。 善解人意的凤宁“啪”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 把最后一个“看”字吞了回去。 封无归:“……” 一旁, 正悄然后退的死人脸没忍住“噗”一下笑出了声。 望向封无归的视线充满同情:“啧……” 望向凤宁的眼神满怀敬佩:“啧!” 一个男人, 被掏了库房, 戴了绿帽,公然当面咒他死……这得是被拿捏成什么样。 这种男人, 实力再强, 又有什么用——就一软蛋! “真是老喽, ”死人脸假装叹气,实则大开嘲讽, “看不懂‘真爱’。” 封无归深吸气:“……” 一只大手重重落上凤宁的肩膀, 力道大得好像要把她嵌进银沙里去。 “我说——”五指缓缓收紧。 见他这么热情激动, 凤宁忍不住也用昆仑凤的方式表达重逢的喜悦之情——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飞身蹦起来,脑袋全力后仰——俯冲——撞上他的脑门——“砰!” 封无归:“……” 瞳仁震颤,思绪有瞬间空白。 手指似乎有些不听使唤,斜瞥一眼,只见它正在无意识地微微痉挛,只待主人一声令下,掐死这个傻子。 “哈哈哈哈呃!” 死人脸笑到一半,笑声忽一滞。 他敛去全部表情,头颅猛然垂下,单膝砰然跪地。 “三老板。” 几乎同一时间,封无归随手把凤宁推到身后,横剑一挡。 恐怖至极的力量波动轰然爆开。 失重感席卷凤宁。 以封无归为圆心,周遭所有的银色沙砾都飘浮了起来,悬空凝滞一瞬,即被磅礴力量硬生生撕成液滴,激射向四面八方,仿佛一场水银暴雨。 封无归反手攥住凤宁手腕,带她落地站稳。 脚下已从沙漠变成了深陷的谷地。 “咔。” 他手中剑刃缓缓绽开一道裂纹。 “滴——哒。” 又一行墨色的血从嘴角溢出。 前方半空多了一个人。 凭空悬在那里,身后背着一轮硕大的银月。 这人冲着封无归发出了惊天撼地的一击,却没伤到不远处的死人脸一分一毫。 对力量的操纵堪称恐怖。 凤宁抬头望去,看见了一张难辨雌雄的脸。 通常人们说一个男子“雌雄莫辨”,往往是因为他面容姣美秀丽,气质阴柔婉转。总之就是好看。 而眼前这位,恰好相反。 你要说他生得丑,那确实不至于——至少五官并不崎岖。 但说不上为何,此人一颦一笑,就是特别令人作呕。 “剑都断了呢。”他微微掩唇笑道,“二哥哥的牺牲,果然没有白费。” 听闻此言,半跪在一旁的死人脸根本无法隐藏情绪,双目震撼,垂在身侧的手掌陡然握紧。 ……二长老死了!死在这个封无归的手上! 想到那日的鱼和桂花酒,后心不禁一阵发寒——小小荆城,竟藏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圣阶!幸好那天没动手,幸好…… 封无归面无表情,挑了挑断剑,示意对方无需废话。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