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便开始睡起,一直睡到大二。不过两年,身体已经不认识它,好像它从不属于我一般。 翻来覆去,不知不觉间越发焦躁,想喝水,杯子里却空了。 只好去客厅倒水。 这套房子是妈妈守着装修的,当时很花了些钱,用料上乘,门是实木的,隔音很好。 可即便如此厚重的实木门,只隔着一道依旧挡不住妈妈的声音,她张扬着自己的愤怒与埋怨,轻易掩盖爸爸的声音:“……昊儿下个月的看护费就要缴老,你裤子荷包屁钱没得一个!” “……” “……她不是你宝贝姑娘得嘛,电话都不接你滴,你不晓得打到她接迈?” 终于听见爸爸的吼声:“薄翼为哈子不接老子电话,不落屋?你个批婆娘不晓得迈?还不豆是因为你勒个后妈!” “说你妈个锤子薄建斌!不是你个人说滴薄翼大学在外面读,豆寒暑假才回来,次卧拿给成成住?被你姑娘问到,不敢说,只敢推到老子头上?成成以前睡滴啥子地方?主卧厕所改出来滴卡卡角角!!!为老省钱给昊儿看病,瘦杆杆一个娃儿切读军校,每个月滴补贴还要打回来,他睡不得大房间迈?!” “小房间耶?小房间你又装成个啥子样儿?“ “那昊儿住哪点儿?不是你生滴迈?” “到底是哪个想生?” “耶——没查出脑瘫滴时候是哪个天天打电话回来问昊儿今天浪个样,现在就变成只有我个人抢到生的嗦?” “还不是因为你生昊儿的时候夹到他脑壳……”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我已然不想去听,轻轻走到对面,拉开小房间的门。 七彩夜灯下,小孩儿安然睡着。 我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弟弟柔嫩的面庞,心底慢慢平静下来。 ~~~ 客厅有个大阳台,我们家在二十三楼,为防止发生意外,阳台做了全封闭。 它的两端分别放置着一排大书架,堆满了姐姐从小到大二的各种书。阳台日光充足,书架和书都黄得很快。它们是这间房子里姐姐仅剩的东西,其他的全被奶奶带走妥善存放。 在我初二,姐姐大二的那年,我们搬了新家,从两室改三室的房子,终于搬到真正大三室的房子。只不过又多出来一个小孩,而新居买在第三个孩子出现前。 搬家时,我和姐姐都在学校不在家。 姐姐放暑假比我早,她回来时,我还在学校。 她只进过这房子一次,从此再不踏入。哪怕后来的寒暑假,姐姐也直接去奶奶家,工作之后,更是只有过年才会回来,而近几年,过年也不回来了,只托姑姑带大红包给奶奶。 所以,上一次见到姐姐,是我的高一寒假。 我徒劳地想象着姐姐如今的模样,今年我已经二十二岁,姐姐二十八岁。 我们已经快要六年没再见面了。 想到不知哪里,脑中竟然自己浮现出一个场景。 某个阴天傍晚,我们还在最初的家里,姐姐正靠在床上看书。爸爸走过去,坐到床边。 他似乎犹豫了好久,最终开口问:“幺儿,爸爸给你讲个事,爸爸准备和你汪阿姨结婚了,打算再要个娃儿,你说要不要得?” 姐姐放下书,面容平静,她直视爸爸:“要不得,这对我和成成都不公平。” 场景里的姐姐十四岁,我八岁,是我来到这个家的第六年。 其实能有什么不公平呢,姐姐。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重要性排序。 在爸爸心里,姐姐在我前面,在妈妈心里,我在姐姐前面。 弟弟出生之后,不过是在这两个排序之前,再加一个他。我们从第一和最后,变成了最后和第二,其实没有太大差别。 姐姐心软,才会在意这个差别。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