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上界的阳光无法触及的深海,已经于漫漫永夜中形成了特有的生存法则。 丘堡黑市这块大骨头啃到现在还只是触及皮毛而已,这个市场虽然没有实体,但已经成为了达鲁非最有名的地下交易渠道,并逐渐脱离政府的控制,成为中心区的独立权力集团。当外层区统治者意识到这方势力的棘手时已经晚了,中心区早已水深莫测,只能让监察官身先士卒,以追查犯罪者的名义,逐渐试探它的规模与结构。 安全局作为政党的鹰犬,是为了监督和抑制腐败的警察机构,所设置的上级治安管理部门,除了幕后的日常监督外,也可直接参与案件的调查。但对于越来越多的监察官来说,定期到管辖区巡视就是工作的全部,高一级的权力所带来的福利也逐渐软化着他们。 而敢于站在最前线的人,除了迪唯这样追求名正言顺地使用暴力的家伙,齐洛也有着坚持下去的理由。 亮得发蓝的探照灯光匀速地滑过车身,便又紧贴着地面游开,像一团无声巡逻在空气中的幽灵。 光柱不时地扫过外墙上方的铁丝网,在地面投下整齐律动的黑影,在被拉长后又渐次倒伏。架着重机枪的士兵站在高高的岗哨上,看见车子停在了住院部的门口,不由地投过去一瞥。 齐洛拉开车门,门厅透出来的雪亮灯光不带有一丝人情味,冷寂地映照这迟到的访客。 原本隶属于普兰军事基地的医院至今还实施着严格的军事化管理,虽然由于外层区的扩张,原本坐落在远郊的这座医院变得离城区越来越近,加上战事的偃旗息鼓,政府已计划将它开放给普通民众,但在正式的决定下达之前,它仍然森严如堡垒。 主治医师像是事先约好般坐在护士站旁,齐洛刚刚走出电梯便和他撞了个正着。 “今天已经把骨折的位置都固定好了,胸腔有一些积血,都已经抽净,并发的炎症也用了药。脏器都还完好,其他的就是一些皮外伤了……” “他吃东西了吗?” “我们只给了一点稀粥和牛奶,太多的话他身体会受不了。” “多久可以出院?” “恢复期至少要三个月左右,我知道你们要得急,一个月就可以解除固定,让他在牢里安分点就好,”看齐洛沉默不语,医生以为了解这些监察官的心思,紧接着说,“要是这也等不了,你下星期就可以带走他,扔到监狱的卫生所里做后续治疗吧。” 说着两人已经站在了漆黑的病房门口,齐洛脚步顿了一下,向这位军医点头致谢。对方笑了笑,便十分知趣地离开了。 齐洛也说不清楚为何又要迫不及待赶来这里,明明有很多事情做,却感到无处可去,没有心思去安全局加班,也不想回到那个简单冷清的宿舍。在办案的无数个间隙里,他的脑子就像突然当机一般地发问,俊流真的来了吗? 然而当他又一次看见他的脸,他又怀疑他们其实根本就没分开过,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窗外通明的探照灯光把云层映成灰白色,也淡淡照亮床的一侧。齐洛没有开亮天花板上那盏会让所有细枝末节都无所遁形的日光灯,下意识认为黑暗的掩护对于彼此都是好的。 “我饿得睡不着……”听见靠近床边的脚步声,俊流微微侧过头来,低沉含糊地问,“有饭吃吗?” 等他认出来人的模样,便微微睁大了眼睛,两颗眸子在瘦削的双颊上显得更圆润饱满,像黑珍珠一般熠熠发亮。 屋里没有开制冷机,薄薄的旧棉被只盖了一角。他的身上穿着宽松的棉质病号服,敞开的领口露出突兀的锁骨,从短袖和裤脚中露出来的手臂和脚踝只有清晰的骨头形状,手背上插着输液针的静脉曲张暴突。齐洛有些恍惚,与他分开时俊流正值青春的鼎盛时期,朝气蓬勃之姿仍历历在目,而今面前的人却已经如同一副空架子。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