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他望着这个已经卸去了盔甲和光环的男人,冷淡地问。可以说在他所代表的上官家的权威崩塌之时,彦凉内心已经放下了向他索要的所有债务,就像杀一个毫无关联的人那样,甚至不是出于愤怒和恨意,只是前进的必须。 义征交握着双手,仍然端正稳重地坐着,带着国王一贯的风度。他背部挺得笔直,像是一座沉静的碑石,纪念的虽然是逝去的事物,记忆的厚重和悠长却让他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额头触到冰凉的枪口,义征弯起嘴角,浮现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将接下来的话娓娓道来,一点也不担心随时可能被打断。 “上官家在这片土地上,古老得能够追述到五百多年前,一直都是贺泽的名门望族。我们曾经富可敌国,领导着国家的建设和管理,累积了很高的威望,建立起了统治的王权。虽然有明智的君主一直致力于限制这种特权,但是,这个家族里觊觎权力的人,一直都没有断过。越演越烈的权力争斗让上官家的荣耀不断蒙羞。” “这种丑闻到了我这里,应该发展到了极致。当我发觉不管我怎样退避,即便像个透明人一样隐居起来,也不得不卷入权力的倾轧时,我便决心不择手段地夺取王位。那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王权在我这一代永远地消失,我的后代将再也不用戴上这个荆棘之冠。” “讽刺的是,我登基后没过多久,和悖都的战争就爆发了,为了更有效地调集资源,指挥军队,我掌握了更大的权力,变成了人们口中的独裁者,反而将王权推上了顶峰。” “这群愚蠢而又弱小的国民,他们不断地哀嚎,不断地咒骂、质疑我的作为,但我作为国王,最大的责任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他们,保护这些在我眼里已经是符号、是蝼蚁的人。这责任是理所当然的,不容推卸。即便我拼死苦撑,甚至牺牲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我也必须担负它,这和我本人的意志无关。” “轻易地放弃对大多数的责任,就是一个君主无法原谅的罪。”义征的眼睛明亮异常,在布满沧桑的脸上,就像萧瑟长夜里的两点明灯,“俊流他,在我身边长大的这些年,已经完全明白了我的立场,他不怕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魔鬼,因为他和我同样接受了这份责任。” “可令我担心的是,这个孩子太善良了。看着他在十八岁的成年礼上,赤裸裸地向这个世界袒露这种善良,没有任何防备,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心怀芥蒂的目光在盯着他。我知道这是个糟糕的兆头,但这份单纯和热情,仿佛以为全世界都能靠他美好的愿望而获救。大概是我昏了头,我竟然被感染了。” “我甚至在想,就这么让他理想主义下去也好,让他继续相信自己一定能创造光明的未来,让他继续爱这些愚蠢弱小的人们,也赢得他们的爱,就算成为上官家一个漂亮的摆设也好。那个肮脏而又残酷的王权,就由我这个做父亲的来葬送。” “即便这样,你也高估他了。”彦凉轻哼一声,“他根本没办法胜任这个位置,今天的局面就是他硬要逞强的结果!俊流那小子,只适合当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去过最庸常的生活,才有希望平安到老。不让他陷入这种矛盾就是最好的,否则他迟早会搞死自己!” “也许你是对的。”义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虽然这最后一次袒露心声,是对着一个不能认同他的男子,但他也很感谢对方听完了全部。“我也不止一次憧憬过,如果上官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家族,我也能够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而活,不必被迫承担超过个人能力的义务,那应该十分幸福。” “满足你的愿望。”彦凉脸上重新挂起了冷酷的笑容,扣住扳机的食指收紧起来。通风口的扇叶落在地上的光影交替在数着最后的秒针。 “我就是终结上官家的终结者,你们享受了几百年,也痛苦了几百年的王权,在我这里彻底结束吧!” 贺泽的最后一位国王看上去已经准备好了,他保持着那淡定的神态,随后他的眼神黯然下去,像是岁月的重量终于使得他的旅程疲惫不堪,即将进入灯枯油尽后的无限死寂。 “俊流就拜托你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