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城第一附属医院。 孟念慈赶到的时候,陈母正闭着眼躺在床上,让护工给她剪指甲,不过五六十的年纪,头发却已花白,脸上皱纹沟壑纵横,沧桑憔悴的模样可显垂垂老矣。 她轻手轻脚过去,将包放到一侧。 护工第一次见她,刚想出声,却被她手指轻点唇无声叫住。 护工了然一笑,站起来替她让开位置。 孟念慈坐在矮凳上,托起陈母的手接着帮她修剪。 “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刚才不还吵着要给我五个手指头都剪掉吗?”陈母问。 陈母当了半辈子教师,举手投足问话间总带着点教师的压迫,慢悠悠的,又很淡。 护工笑一声:“老太太,那不是跟您开玩笑的嘛,谁让您因为一碗药跟我置气,死活都不肯喝下去。” “喝那些有什么用,人活一辈子都是有数的,就是吃再多药也抵不过命数。” “您说什么晦气话呢,一天到晚净说些神叨叨的话,那人生了病就得吃药,什么命数不命数,我就不信这些。” “信与不信,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窗边绿植惹来飞蝇缠绕,陈母缓缓睁开眼,握住身边人的手,转头看她,“瞧你手冷的,这么冷天来怎么也不多穿点,念慈?” 护工惊讶:“您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那手能跟人家年轻人比吗?一换我就感觉出来了。”陈母又盯着孟念慈不肯撒眼,看了一会儿才叹气道,“好姑娘,又瘦了。” “瘦点有瘦点的好处,省饭钱。” 孟念慈自娱调侃,“前几天刚回来,没顾得上来见老师,今天也实属仓促了,本来打算去医院门外买个果篮,但怕叫您发现我这么敷衍,就索性没买。” “来见我还买什么东西,你能来就最好,我早说你一个姑娘去国外不好,没个人照顾,现在回来我总算是安心了。” 护工大约摸了个透彻:“原来这就是您常说在国外很有出息的那个女儿啊,那快来,我可得好好跟您告告状。” 孟念慈松开陈母的手站起来:“怎么了?” 陈母无奈叹息:“你别听,说不了什么我好话。” 护工事无巨细给她告了一番状,上至喝药,下至藏塑料袋,听得孟念慈忍不住发笑:“老师,您藏塑料袋干什么?” “这塑料袋可是好东西,用处大了去。”陈母说到一半不说了,“对了,还有你,别总是每个月给我寄钱了,这不缺,你一个月又能挣多少?以后也别打钱了,再打我直接把卡注销。” “挣得很多。”孟念慈牵她的手,“不用担心,养一个您足够了。” 这句话让一向健谈的陈母怔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最后自嘲笑着摇了下头,“要是听白那孩子还在就好了,他走了,我这个累赘倒成了你管。” “老师。” 孟念慈打断,在她身边蹲下,“养您,我心甘情愿。” 她在这儿忙活了好一阵,给电热宝烧上电,又给陈母揉了揉僵硬的肩,最后临走前还去找负责的医生询问了下情况。 她走之后,护工盯着她的背影感慨:“这屋子里好不容易热闹热闹,转眼就又剩咱们两个老人大眼瞪小眼了。” 陈母则自顾从床边拿出自己没织完的那条围巾继续织着:“我这慢速度,估计织完,冬天也过去了,留着念慈明年戴吧。” 忽地,正在收拾的护工在柜子中的夹缝间看见了很厚的一个牛皮纸包装。 她拿出来,摊手给陈母看:“……老太太,您闺女留下来的。” “忘了拿什么?我现在打电话让她回来取——” 陈母抬头,看见里面一沓厚厚的钱,怔住。 /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