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埋了一具尸体,周知彦知道这件事。甚至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因为是他亲手埋进去的。 要追溯到两年之前。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因此看到嗡嗡震动的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是那个女人,周知彦的第一反应是冷笑。 唯有他对她来说有用处的时候,她才会想起他这个人来。她唯恐避之不及、不愿回首的过去。 那时是深夜,或者说凌晨,天将明未明之时。周知彦前一天晚上很晚才回家,睡下并没有多久,就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他并不想接。暗淡的室内,手机屏幕的小小亮光照亮了房间的一个角落,周知彦盯着那片半明半暗,没有动作,直到通话自动挂断,屏幕熄灭,房间里恢复一片漆黑。 周知彦没有重新进入睡眠,但也没有起床,他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宛如虚空的天花板。 十几秒之后,手机重新响起。 再一次被自动挂断。再一次响起。 如此锲而不舍地重复了七八次,周知彦终于举双手投降,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入耳先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和哭泣,语不成声。又因为恐惧累积到一定程度,有时会变成愤怒,于是又夹杂着对他一直没有接电话的怨怼。 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周知彦捕捉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听出来是时雨出事了。 无论是时雨还是她,周知彦总觉得他们之间天生隔着一道鸿沟——或许这也是对彼此都最适合的生活方式,两不相干,形如陌路。 但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周知彦心中总有恻隐,对她无法真的做到不睬不理。 “我现在过去。”他低声道,然后不再管对面作何反应,径自挂断了电话。 无车无人,周知彦把油门踩到底,开得飞快。 现在想来,那时的环境与今天类似,都是一样昏沉的天空,甚至那时还处于日出之前的最黑暗时刻。周知彦开进别墅区,万籁俱寂。可以想象得到,每个黑洞洞的窗口后面都有安稳沉睡的人,反而这股寂静是安宁的。 周知彦那时尚未清楚她所说的“时雨出事”指的是什么,没怎么放在心上。对待时雨,她总是容易大惊小怪,容易小题大作。常常瞻前顾后,生怕哪里没有考虑周到。 但她又只负责焦虑与精神紧张的部分,具体的操作与执行,她总要扔给周知彦。 “时雨的事就是你的事,你要承担起你的责任……”“你和时雨,你们以后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 实话说,周知彦很早就厌倦了。但每次她打电话来,周知彦最后总是会赶过去。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还没开到别墅的大门,有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长睡袍的女人就冲进他的车灯范围内,周知彦吓了一跳,紧急踩下刹车,才避免直接撞上她。看清长相之后,本想吐出的指责默默收了回去。 她是一个惯常生活精致的人,讲究优雅,讲究有格调,少见如此失态的时候。可见是遇见了大事。 甚至下车搀扶起她,一同走进院子的时候,周知彦内心还有几分讥讽和轻佻。下一秒看见院子里的景象,他愣了,但随之而来升起的,是深感荒诞的可笑。 时雨死了。 尸体就在院子里。 或者说,那是人的尸体吗?抑或某种艺术品。 或许是为了避人耳目,庭院灯只开了小小的一盏,亮度很低,映得一切都影影绰绰。头顶纯黑一片,脚下也纯黑一片,在光线无从逃离的纯黑幕布正中,唯有一处若隐若现,被庭院灯笼上一层似是而非的薄雾。 周知彦注视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那是个人。一个死人。 院子里有一个小水池,不大,曾经她试图在里面养花,没有成功,后来就荒废了。一次一次的下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