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怕见郦府中人?” 晏春堂皱眉,心头一转。竟觉得此时是个不错的时机。 他略一沉吟,道,“若是因为愧疚,那便是好的。愧疚便说明你知错。怕得是你连自己的错处都辨不清楚。” 李幼安愣在原地,难得有些脸热。 怎么办?她仍然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只是怕郦家的人一见着她,就拿着剑一哄而上将她戳个对穿。 郦疏寒乃是郦家家主郦流白的亲弟弟,也是个天生的剑仙胚子。 郦流白将弟弟送到剑府学剑,为得就是等郦疏寒顺顺当当跻身剑仙之列,再回来替他接下家主之位。他也好仗剑远游,潜心修行,窥一窥那剑仙之上的风光。 她一剑斩下郦疏寒右臂时怒在心头,并没多想,却实打实断送了郦疏寒于一甲子之内跻身剑仙的机会。 那眼高于顶的郦流白见着她,只怕不顾晏春堂在场,就要对她动手了。 郦流白打不打得过晏春堂是一说,晏春堂会不会护着她又是一说。 李幼安扪心自问,自己此时的境况能不能经得起一丁点儿差错? 答案显而易见。 是以这郦府,她是万万不想去,也是万万不能去的。 至于怕不怕见到旧人? 叁十年前尘如梦。她倒是想知道,被斩却右臂的郦疏寒怕不怕再见到她李幼安。 初次教导徒弟的上清剑尊见着李幼安又开始以脚尖碾地上霜雪,便知道他方才一番话是说给了鬼听。 不过叁日而已,他便已能看出此时她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不想去”的讯息。 晏春堂神色复又冰冷。 “你留在此地也好。但别忘了出剑府之前,你答应过我两个条件。” 不许与人动手,更不许动坏心眼儿。 李幼安抱着怀中雪裘重重点头,却是懒得再笑。 她将怀中被暖热的裘衣抱紧,下巴便恰巧搁在柔软的貂帽上。怔怔出神时,神色不似平日那般阴郁。只余安然从容,倒似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寻常少女。 远处,晏春堂站在九百九十级台阶最高处回首,瞧见的便是青衣少女静静立在雪中的身影。 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一闪而过,最终却像风吹雪片般了无痕迹,叫人琢磨不透。 晏春堂捏着乌剑回过头来。 他也说不清,到底是李幼安平日那浑身是刺的样子好些,还是她此时安安静静的样子好些。 不过,若是人间仍有惦念她的人,恐怕是希望她像后者般多些。 李幼安立在雪中数着雪花,数到叁百二十八片时,她的肩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她在雪中跺跺脚,便震了好多下来,待要继续数第叁百二十九片,却见进了郦家朱漆大门没多久的黑衣剑仙,又提着剑,被人客客气气地请出来了。 晏春堂神色从容,李幼安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 “不是吧。他郦流白真就这么傲气,连你晏春堂的面子都不给?你是堂堂上清剑仙,大剑仙呀!” 好歹请人坐下喝杯茶呢!这么匆忙赶客,就不怕大剑仙嗖的一剑,搅得郦府天翻地覆? 晏春堂看她略显浮夸,努力煽风点火的神情,眉间便忍不住露出点无奈。 是啊,也不知道是占了谁的光。 他被人隆而重之地请进去,一开口提及来意,却被直接下逐客令“请”了出来。 该说是李幼安实在招人恨呢,还是他晏春堂太久没在世上行走?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