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韦只好跟乐团请了假,待在英国的一支乐团里,默默拉了一个礼拜的中提琴,直到最后一场演出才宣布他的真实身份。观眾温柔的笑声和掌声,让他站在台上有种自己已经重新被接纳的错觉。 南方小镇里,新的乐季揭开序幕,新来的音乐总监有着一头茂密的黑色捲发。 莱斯里以创团以来最年轻的资歷成了音乐总监。他一上任就发下豪语,要让这支乐团自创始七十年来录製第一张专辑,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新总监一来就举办了投票,让团员投票决定一首自己想演出的曲子,安排在乐季的尾声。又安排每个月一次不设指挥的排练,让团员轮流下台听演出,然后发表自己的意见,乐团就会跟着改变演出方式,让每个人有机会展现自己的音乐和想法。 日历翻过了新的一年,莱斯里和陈奕韦联手推动了史上最具争议的决策——让重新甄选团内座位的排序成为每年的惯例。 这个决定引发资深团员们大大不满。要将每个人的实力摊在阳光下检视,动摇原本的结构和那心照不宣的默契。人总是厌恶改变的,但也没有人敢愤而退团,谁也没有把握能承担起失去稳定收入的风险,再经歷一次痛苦的甄选。这次,陈奕韦理所当然地坐上了乐团首席。 大家以为原本的首席会不屑替年纪不到他一半的小鬼翻谱,但他却定定地坐在副首席的位置,跟随陈奕韦的动作和弓法一起带领所有人,就这么开始新曲的彩排,于是再也没有人敢发表意见。 陈奕韦和莱斯里本就师出同门,又有丰富的合作经验,他很清楚莱斯里想要表达什么,又能立刻转换到琴弦上。也因为如此常常有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捏了把冷汗,但只要陈奕韦用小提琴示范他的想法,莱斯里往往都会同意。这让第一小提琴轻盈起来,带领整个乐团一点一滴地改变。 苏巧巧去听了莱斯里指挥的马勒《第四号交响曲》,观眾好像比她上次来的时候更多了一些。或许是因为用陈奕韦担任乐团首席的名义发出宣传,加上对于这个新来的年轻总监的好奇,当地对古典乐感兴趣的人们全都聚集起来了。当然苏巧巧的免费劳力也在宣传上出了点力。 在他们两人手下所带领的乐团,展现出了全新的风貌。 银铃响起,宛若雪橇夹杂着雪从远方驶来,捎来欢欣愉悦的气氛,又变得浪漫起来,时而俏皮,时而诡譎,在天堂与梦魘之间来回,就像是这人世中的一切。法国号奏出主题,长笛、竖笛和三角铁紧接着加入,小提琴独奏呼应着主旋律,在其他弦乐的伴奏中独舞。在竖琴的带领之下似乎能窥见另一个世界,那里欢欣鼓舞又多情。莱斯里继承了一些纽顿先生的风格,又有他独到的细腻之处。 陈奕韦坐在乐团最前方的位置,笑得一脸愜意。只有他手上的琴四条弦的音准全都被调高了一个全音,用诡异的音调詮释死神之舞。刚开始练习的时候,还很不习惯发出的音高跟平常不同。这是他小时候第一次走进音乐厅里听到的曲子,看见只有首席面前多放了一把琴,第一次觉得小提琴帅翻了。他还记得那时候在苏巧巧面前说这是自己的目标曲,当时还以为那是不可能的梦想,现在竟已在手中成为现实,打破乐团里各种身份角色的限制,让才华恣意挥洒。 小提琴独奏又再次现身,在各个声部之间轮流跳着一支不祥的舞。死神的邀请被他詮释得幽默俏皮,让人不禁觉得或许真会被死神诱惑而甘愿堕入长眠。 第三乐章慢了下来,庄严而安详,欢乐与悲伤的回忆同时涌上,为世间致上悼念。陈奕韦拿起另一把琴,又回到原本首席的角色。第一小提琴的主旋律被他带领得如此多彩,就像是他的独奏,而这次他被所有人支撑着,将他的想法与感受传达出去,同时也回应着指挥的指示。跟以前一样,和一群人一起完成一整首曲子,无论他站在什么位置都是一样的。 最后的乐章结束在弦乐、长笛和竖笛平静祥和的旋律当中,抚平了所有欢欣与忧伤,一切情绪得到了昇华。过渡乐段一次又一次变化,带来一抹曙光,渐渐平息下来。最后一丝馀音在黑暗当中拖得很长很长,莱斯里轻轻闭上眼,让馀韵在空气中滋长,独自享受这份感动,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放下手。 观眾席爆出掌声,接连站起身来表达自己深切的感动。掌声热情得直到指挥和女高音上台谢幕两次才渐渐消停。陈奕韦坐在首席的位置上,带着微笑看着这一切。 苏巧巧走出会场,夏日尾声乾燥而炙热的空气包围全身。她走向一旁的停车场,在那里等陈奕韦出来。她等了很久,才看到有个人影背着两把琴从员工专用的出口走出来,一看见她,眼睛就亮了起来。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