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裁的新衣、头顶竹姨为我编的美丽麻花辫子、脸上点着菊姨第一次为我上的胭脂红:晚宴上,只我一人有新衣服穿,而我的位子旁则多了个男人。 唐纳德大人。 她们说,等我长大了,唐纳德大人会是我的夫婿。 我当时有些害羞,只头低低的,专心吃饭,眼角瞄见他的膝碰着我的膝……我已经知道什么是夫妻了,夫妻就是一双人常伴彼此,不离不弃……他是怎么看我的呢?我想起小时候姨们要我替他端茶,我却常偷懒,他会认为我是个懒妻子吗? 不希望被讨厌,我有些慌,一个不小心就弄掉了筷子,竹筷敲到地板上发出好大的声响,我觉得好丢人,耳根子热辣辣的,更不敢抬头看了。 「没事的,小莲。」唐纳德大人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感觉耳根子更烫了,他说的是中文,是我跟姨们私底下说的语言,我那砰砰狂跳的心脏更是像随时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似的──他微凉的手探了过来,握住我的手,然后塞给我一双新的筷子。 「来,用我的吧。」他说。 我握紧了那双筷子,终于忍不住看他。 他好看的那双剑眉、英挺的鼻樑、微勾的薄唇让他看起来好俊,我喜欢阿姨们为我挑的这个夫婿,忍不住的,我也对他微笑。 那天晚宴,唐纳德大人夸奖我很漂亮。 那天晚宴,尹萨˙尤乙先生没有出席。 ※※※※ 大部分时候,大人们是有心机的,他们会聪明地嗅到陷阱的味道,然后对许多事情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但他们在孩子们面前,则常会不小心就卸下了心防,露出蛛丝马跡。 一年又一年我长大了,我知道自己正渐渐失去这项优势,我必须加快速度,或者开始寻找别的方法。 15岁,我在母亲的旧房里翻到她藏起来的东西。 我确认了许多事,也得知了更多事。 原来唐纳德大人原本的未婚妻,应该是我的母亲。 原来尹萨先生是我的生父。 因着她们一直不喜我跟尹萨先生接触,我从小便在猜了,猜他们发生过什么事儿……如此不堪、如此晦涩的往事……难怪这个女人会崩溃。 但我谁也没告诉,只将母亲的祕密锁进我的小盒子里;保持无知是最好的,她们安心,我也安心。 这几年,许多事情开始有了改变。 唐纳德先生最要好的朋友们,亚瑟和阿奇尔先生,他们的父亲突然过世。我们花了些时间抵达雪梨去给那位老先生悼念,也探望亚瑟与阿奇尔,他们脸色非常不好,但也比之前离舰时更高壮了,更有绅士的味道了。 我心心念念的黛娜,她变得更漂亮了,我们躲进小房间里促膝密聊,彼此聊着近年的生活琐事,偷偷抱怨尹萨先生各种让人不舒服的言论,满足了各种不着边际的话题后,我才切入主题: 「你还是坚持非他不可吗?」我问她,看见她眼底多了抹憔悴的神色。 她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但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我们只是坐着,我轻掬她的手,那双曾经细嫩如凝脂的柔荑,如今在一些有些眼熟的地方起了层薄茧。 「……你没在保养了吗?我给你的精油呢?」我心疼的问她。 「没时间,我每天结束工作就瘫了,多睡一分鐘都是奢侈呢!」她笑叹。 比起方才,她现下嘴边虽是抱怨,漂亮的脸蛋却亮了起来,因此我也才安心。 「你离舰的事情让许多女孩子家嚮往极了,许多人私底下来求卜,多是问自己离开卡珀西亚有没有活路的。」 黛娜轻轻皱眉,担忧的看着我。 「抱歉……我……」 「没关係的,」我摇头打断她,「答应帮你的时候我早就下定决心了,你就理直气壮地待在新雪梨吧。」 我们的小房间门被敲响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