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又要走。 好在这时候,八姨娘听见动静,出来查看,这才避免了又一番折腾。 徐礼卿还认人,看见莺莺,就不说走了,跟着她进屋,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床,难受地皱起眉,说:“口渴。” 莺莺给他倒了杯茶过去:“怎么喝这么多?” 徐礼卿沉默。 莺莺也没指望能和一个醉鬼对话,将茶喂给他喝,又吩咐人去准备醒酒的东西,看他不舒服,就安安静静地给他按摩头部。 难怪大家都说,美人乡,英雄冢。 这会儿,徐礼卿枕在莺莺腿上,闻着她身上、手上的馨香,酒后昏沉的脑袋得到舒缓,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他抬手,摸上莺莺滑腻的脸,醉眼朦胧,鼻尖呼出来的都是酒气,看着她,但眼睛根本不聚焦,癫笑一声,突然开口: “你说,蜉蝣怎可撼大树?” 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常倾诉,大多数时候都将情绪藏进心里,好的、坏的。 这也是第一次,莺莺在这个男人脸上看见落寞,一点不像他。 她想,他一定很难过。 蜉蝣撼树,这听起来荒谬,但曾经对莺莺来说,花月楼里管她的鸨妈妈就是一棵长在她头顶的‘树’,压着她学规矩,日后接客,好做楼里的摇钱树。 她是怎么反抗的呢? 莺莺说:“既然无法撼动,那不如找个帮手,在一些猛禽眼中,树也不过只是处栖息地。?” 所以她在出阁前想方设法为自己争取到一次机会,邂逅了徐老爷。 “帮手……” “帮手!” 徐礼卿挣扎着坐起来,在莺莺脸上亲了口,好似豁然开朗。 福财端着醒酒汤进来时,听见大少爷大笑,高兴地像死了亲爹。 福财:“……” 这怎么还疯了呢。 大少爷拒绝了他的醒酒汤,只将八姨娘紧紧勒在怀里,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自顾自说:“我找到他了。” 十八年前的那个畜生。 那时候徐礼卿才三岁,家里突然来了一位贵客,他爹鞍前马后地小心伺候着。 这原本与尚还年幼的徐礼卿没有半分关系,但偏偏,贵人看上了他娘。 然后在一个很寻常的午后,他爹亲手给发妻喂下混着春药的汤,献出了自己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徐礼卿当时正好在母亲房里玩耍,被发觉不对的母亲紧急藏进柜子,勒令不许出声,目睹了这一切。 他还知道,那男人施暴时,他爹就在门外看着,听里面的淫靡欢愉。 后来贵人离开,母亲肚子里有了徐礼风,他爹恨这个孽种,又懦弱地不敢将其抹杀,怕贵人日后来寻,所以将一切愤怒怪在母亲身上。 恨她那日放荡。 多可笑,明明是他亲手给喂的春药。 母亲被视做耻辱,被关在她院里的地下室,一直到生的那天,难产而死。 原配风光大葬,过了一年,徐老爷才又再娶,自以为天衣无缝。 然而,他不知道,母亲生产完,油尽灯枯之际,嬷嬷带刚四岁的徐礼卿去看过她。 那个温柔漂亮的女人已经瘦得不成人样,形容枯槁,死前曾拽着他的手,一遍遍地交代: “报仇,替我报仇,那个孽种也不该留……”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