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了和魔女一起的生活。 就像阿芙拉所说那样,她能够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对他无止境地宠爱。她教他法术,教他制作魔偶,学习如何操纵人心。但奇怪的是她从来不让他跟着自己去实践。 他通常只是看着她引诱着一个又一个人堕入欲望的囚笼之中自取灭亡,然后帮她收拾收拾残局。 有一次十几个法师围住了他们,但魔女只是挥了挥指尖,那些从指缝间流溢出的紫色光芒就轻易穿透了法师们的身体。 他看着法师们像是焰火一样在空中绽开,携带者紫色的流光,就像是四散的星火。 魔女睁大眼睛看着血雨,像个快活的孩子一样,一脸兴奋地发出声音:“快看啊,是红色的雨!” 魔女一脸陶醉地在血雨里独自哼着歌跳舞,她的裙摆一圈圈绽开又合拢,层层迭迭的血液染在裙身,像是不断蔓延攀升的妖异花朵。 “啊哈!”魔女睁着那双看起来无辜纯净的紫色瞳孔,用一种天真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世界本就应该陷入痛苦、混乱和不幸中,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乌烟瘴气,民不聊生,白天和黑夜一样的浑浊不堪。” “世界本就应该这样,踩高捧低,将善良贬低得一文不值,将邪恶吹嘘成伟大,崇拜虚伪无知的人,唾弃智慧贤明的人,人们高呼着正义不值一提,对着枉死之人死不瞑目的脸载歌载舞。这才是世界应该呈现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站在原地,看着魔女一个人的狂欢。他想魔女这番话如若流传了出去,肯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他也知道,正常的人肯定会以为她是一个疯子。 但他却居然感到了对方的可爱。他想或许自己比魔女还要疯狂。因为他是自愿成为她的共犯,如果她要杀人,他一定会是那一个扛着铲子埋着尸体的人。 他想,如果就那样一直下去的话,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开始变了呢? 大神官迟钝地想着。或许是他太老太老了,老得他脑袋都开始生锈,连想一件事情都要花好久。 他想起来了,那是他十五岁的时候,魔女突然告诉他,你应该去人类的学校了,然后就把他丢在了那个被称为学院的鬼地方。 临走的时候,他还天真地问她:“你会来接我回去的,对吗?” 魔女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了一个很复杂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阿芙拉。她的眼神像是被藏在了层层的落叶中,他无法窥伺出任何的真实的情绪。 她说:“会的。” 女人都是会骗人的。 她们用甜蜜的话让自己产生了一种自己很重要的错觉,其实这种话对她们来说就好像喝水吃饭一样张口就来,无论对哪个人都能面不改心不跳地说出来。 他知道魔女和那些女人一样,甚至比她们还要狡猾。她的嘴唇里吐露出来的话语就像是散发着芬芳的花蜜,眼神就像是装在水晶碗里的香甜糖浆,怀抱就像是柔软温暖的羽绒被。 她就像是突兀炸裂出的春天,散发着明亮到让人想落泪的日光,迸发出强烈的生机与生命力,忽然而至,又毫不讲理地说走就走,是晴天还是阴雨天全凭她一个人的心情。 她就是这样任性妄为。 他沉浸在那种看起来温暖的日光中,被它们包裹着,站在学院的庭院里站了一下午。庭院里一共有叁百一十八朵玫瑰,两千零一个花瓣。他数得很仔细,掉在地上的,被风吹跑的,踩皱的,烂掉的,绽放的,枯萎的,生怕漏掉了哪一个。又怕自己数得太快,于是来来回回数了叁十五遍。 他数到天黑,魔女也没有回来。 好心的校长发现了他,带他去做了稀奇古怪的测试,他像一个木偶一样任他们摆布,然后听到他们发出了类似于赞叹的声音。这种声音魔女也会发出,那是她在欣赏濒死的虫子挣扎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被留在学院重点培养。一开始他还不愿意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总想着魔女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一次又一次趁着休息日沿着记忆中的那条路去找那个他们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房子,但他总是会迷路。 高山的魔女阿芙拉只要有心躲藏,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她的踪迹。 准确来说,她根本就不是在躲藏,她只是把原本开放给他的专属通道给关闭了而已。 大神官站起来,把凉茶全倒在花盆里。后面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他并不是很想再去重温一遍。而且,更重要的是,已经有访客来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