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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渚时


殿下的心志比我要宏大,愿景更不仅在宫闱,很多道理,阿弥也懂得……门阀林立,暗通款曲,勾连筹谋,有些事,就会寸步难行。殿下不想忍了。”

    原本以为会被打量,可他竟然毫不意外,甚至低低笑着:“我就喜爱阿弥聪慧。”

    然后将她的脸揉了揉,朝向自己:“另一边是何人?你不会不知道,却始终避而不谈。”

    云弥沉默。

    “是我不能动的人吗。”他目光下垂,“我猜猜。”

    “殿下……”

    “十七年前,又涉北地事,除了你阿耶,确另有一人,仕途亮眼。”他短促笑了一声,“薛其翼。”

    云弥早知瞒不住,低叹:“殿下要用他的。”

    朔方溃败后,突厥控弦越发斗志昂扬,大军迅速分道,一路向东逼胁并幽,一路则向南直奔京畿。他年纪尚幼,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了,唯独记得,阿娘那时身体已经很不好,却整夜整夜地失眠,皇帝来时,还要强撑精神安抚他。

    尽管皇帝派出魏瑕前去谈和,怎可能就不绝望。这片中原土地在遭受过数百年的胡虏洗劫后,从朝堂到民间,都蒙受着一层对野蛮骑兵的深深恐惧。

    正是薛其翼,自凉州千里勤王,于灵州击退东突厥的拓羯精兵,守住关内。后又统领各路援军,寻机反扑,将突厥人赶回了长城以北。

    此人虽非中原世家出身,却也是关陇军功后裔,薛家一门,武将无数,军威赫赫。李承弈知道,这正是阿耶最终妥协的原因。

    他亲自选拔重用的定襄道行军总管被俘后投敌,生生葬送一支准备了数年的讨伐大军,最终还是要靠贵族将军力挽狂澜。

    皇帝这才心灰意冷。

    他也没办法否认阿弥的话。事分轻重,在他心中,魏瑕如今是无用的,拖累的,掣肘的,可薛其翼不一样。

    作为储君,他不会,甚至也不想,现下更是不能,伤了跟这位的君臣情分。

    云弥俯身,伏在他膝头:“我不想为难殿下……何况,这原也不是实打实的罪名。朝臣培植女子,行温柔贿赂,他也不会是第一个。我只是心疼我阿娘。”

    “阿弥。”他却沉了声音,指尖一下下梳理她长发,“再聪明些。”

    云弥一愣,不解:“什么?”

    “天底下没有这样巧的事。”他轻轻揉她肩骨,“为何偏偏就是十七年前,为何偏偏是两位得以高升的重臣。我是头一回听你说,尚不知内情,但必定有异。”

    她心中大动,坐直了身看向他:“殿下……”

    “给我一点时间。”他望着她的目光,再不对怜惜作任何遮挡,“我需要时间。”

    云弥几乎要哽咽,却认真点头。

    “另外,你方才说什么‘允归冠族,门袭轩冕’……阿弥,你知道我第一次当众跟你阿耶争吵,是为何事吗。”他抬手抚摸她柔软青丝,“是三年前,我初被册封为太子,满腔雄心,不懂转圜。只是想着,进士科虽开,每年人数却极少,更不消说官宦之间层层舞弊。便提议广开科举,扩充国学,简选寒门。你阿耶不同意,联合秘书丞并几位尚书、大夫,弹劾我行事激进,伤世家忠心。”

    “固然因为出身,我其实未能真切体会庶民之苦,更别说女子的身不由己……像你阿娘,这离我太远了。然我非庸碌之辈,我不能是。”他顿了一顿,“尽管我一直都努力亲自去四处巡视,凉州,楚地,河南,山东,我都去过。只是越走越诚觉书本欠缺,夫子狭隘,我所理解的社稷,我所向往的江山,尚且浅薄,并不实在。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能懂得体恤。阿弥,你必然也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是未曾触碰水,但只要用心,总归能看见。”

    “倘若我因此事就鄙薄你,舍弃你,放开你,阿弥,那是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心存期许。”李承弈唇边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但你今夜,不是来了吗?”

    云弥眼前一片重影。

    她忽然感到自己再无药可救了。

    身体相亲能否锻造真正情爱,她不知道,但今夜过后,她实在做不到,再去看旁人。

    她想要这个郎君。前所未有地,想要站在他身侧。

    “虽迩哥哥,”她握住他的手,定定迎向他夜空般幽深眼瞳,“我想选你。你要选我吗?”

    ①“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李贺《苦昼短》。我个人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一首诗,强烈推荐给大家(?ˉˉ)

    ②拓羯,突厥内部对精锐部队的称呼。

    ③取自《册苏亶女为皇太子妃诏》。

    [女主还有小心思!还有小心思!还是酸甜口!目前仍然不能进入纯撒糖阶段!后续剧情我需要好好雕琢一下,加班加点写的不是很满意,先不发了哦。

    3000收福利章换成第二夜,东宫的第一夜,忘记前情对白的可以翻一下《月出皎兮》,相当于一个小小番外吧。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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