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瓷器与地面撞击碎裂,面条缠着菜食黏糊糊的倒在地面,汤水很快浸湿了水泥地板,晕出一片深色。 隔壁李阳明的哭声和张兰的骂声还交杂着,直至新闻声音转成了动画片的声音,才算消下。李柱强一手拖着碗筷,因为听见响动而来到了赵阿秀的门前。 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李月亮的背影后,看到她脚旁破碎的碗筷和一滩面食,眉头皱了皱,说:“这是怎么了,还不快点收拾一下?”说话间余光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并没有发觉异样。 李月亮听见李柱强的声音后才从一种空茫的恍惚中回过神,稍稍侧脚转身,看向他的时候,目光空空。 一阵风从李月亮身旁刮过,接着是一声嚎啕大哭。 “妈——” * 祠堂里,灯火通明,法师在棺木旁边做法,手上抓着一张黄符,桃木剑在神像前挥舞,李月亮跪在李柱强身后,旁边是哭得弯腰喘气的张兰,两旁的人哭声也不绝,前面的李柱强也在不停地低头抹眼泪。 大法师在前面唱词,一声词则引出更大更多的哭声,李月亮还没有哭,在所有人都低头的时候,她抬起头,仰视之间,神像映入眼前,雕刻绘画的眼睛直视着前面,蜡烛燃烧的火光在神像身上隐隐波动。 红蜡泣泪般滴在桌面上流淌了一大片,法师在做着一些夸张的舞动动作。 又是一句唱词,张兰大喊了一声“妈”,哭声变得尤其凄厉。 这声哭声哭得李月亮心里发颤,夹杂着其他人的哭声在耳朵里嗡鸣,她看着神像,嘴唇不由自主地颤动,直至眼睛里无意识地就涌出泪水,湿润了脸颊,李月亮才发觉自己哭了。 法事持续了一个夜晚,天亮大家收拾了一下之后,男人们便送这棺木去火化,中午时分回来,把准备好的东西都带上去巡山埋葬。 一切事情忙完,席后,李月亮跟着一群婶婶把碗筷洗了,卫生搞了,这场葬礼才算真的结束。 天色已黑,李月亮一个人往村口外的河道走去,周围清冷寂静,只剩下山头一弯弦月。 因为降温,把这个小村落重新拖回了冬日之中,冰冷似乎将周围的一切都冻住了,往日靠近河道总是会听见潺潺河水声,可是此刻李月亮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她的身影立在一片平地上,在离河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李月亮微微仰头,看着山边的月牙,瞳孔里沾着碎碎的冷光,延伸出一段迷惘的空茫。 冷风吹过,河边芦苇轻摆,倒映在水面上影影绰绰,河面的月影被短暂的吹散,又在涟漪之中粘合完好。 好冷啊。 湿冷的空气结在裸露的双手上,透过薄薄的皮肤刺进指骨,李月亮手指动了一下,微张了口呼出一口气,看着呼出的气在月光下凝成白雾拢在自己眼睛里。 同落在眼睛里的,还有那皎洁的月亮。李月亮想起赵阿秀在棺木之中的脸,泛着青的白,一眼望去,似乎能看到与此刻温度一样的冷,李月亮在想象,生命到了尽头的时候,她身体里的生机是如何流失,然后任由冰冷冻上自己的骨骼、皮肉。 当一个人死亡的时候,他会有所感觉吗?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