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依然抱着装有冯远骨灰的小坛子,坛子很白,光溜溜的,捧在手里小小的。曾经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捧灰尘,她的心剧烈的颤抖着,独自走上了街,仿佛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游走的她在清醒中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错综的画面交替闪现在她的眼前,如人生的时光在逆流而上追溯着来时的路,以至于她错误的认为这是人在死亡时对一生的回顾。 躺在停尸房里冯远那张古井无波苍白的面庞,冯远愤怒扭曲的脸,冯远阳光里的的笑容,冯远抚摸她时温柔宽厚的手掌,冯远说要娶她,她再次见到冯远时的紧张激动,她在那个小院子里,忐忑的等待着狱中的冯远,紧张,焦灼,不安。一次次的任务,一张张陌生的脸,他们围着她的身体,癫狂的大笑,嘲笑着她,羞辱着她,方锐道貌岸然的笑容,他说依然,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要深交,你要相信我,我们是好朋友呀,依然,依然,我们是好朋友呀,哈哈哈哈哈。 时间继续向前,是她在雪夜里的奔跑,有一片漫天的繁星,然后她来到了吴家,画面在这里短暂的停留,发出一声长叹,她想,如果当初停留在这里,后面的一切,大概都不会发生。然后是姐姐们的惨叫,丁二狗的狞笑,冯远在星空下拿走了她的第一次,冯远口口声声的爱,让她追逐了四年的爱,化为泡影的爱,然后丁二狗在玉米地里撕开了她的衣服。 周围的景色开始生长,变得越来越高大,她的身形越来越矮小,渐渐的,她变成了那个瘦小孤独的小孩子,回到了独自出没的深夜里,形影单只,却难得的安稳,简单,没有深沉的绝望,也没有剧烈的悲伤,她心里一颤,那苍白的童年,她发誓要逃离的山村,那树林,那池塘,那小溪,成了她回忆里唯一在熠熠发光的岁月。 景色继续生长,村头的破庙出现在她的眼前,赤身裸体的王寡妇被人五花大绑,狰狞的男人隐没在火光里,紧接着天旋地转,绑在床上的人成了她,那些看不清面庞的男人,一个接一个,走过来,毫不客气的插入了她的身体,在她的身上发泄着兽欲。 没有人帮她,也不会有人救她,冯远的面容永远的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又到黑夜。 她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间走出了多远,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来到了坟山的顶端,天已经黑了,乌云盖顶,暴雨前的狂风吹着她虚弱的身形摇摇晃晃,四周一片阴沉萧索,茂盛的野草起伏摇晃,她仿佛回到了自己曾反复做过的梦里,裙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没有害怕,因为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她值得留恋的东西,唯一的留恋,此刻捧在她手里,她的心猛地又抽搐了一下。 这里是她和冯远开始的地方,也是她一切关于幸福的幻觉开始的地方,那么就在这里安葬一切吧。 她小心翼翼的将冯远的骨灰放在他们曾经一起坐着幻想过未来的大石头上,伸出手,开始艰难的在地上刨起来。 地面异常坚硬,少量的泥土夹杂着被风化后的碎石,碎石的棱角轻易就割破了她纤细的手指,可她却毫无痛觉般继续低头刨着,一块石子一块石子的抠挖着地面,直到面前渐渐出现了一个小坑,坑里遍布她的血液,还有不声不响掉下来的眼泪。 在她将冯远的骨灰坛安放在坑里,再一捧一捧堆成坟冢的形状以后,天空突然轰隆隆响起了雷声,继而是霹雳的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把她和这座小小的孤坟在夜晚照的雪亮,凄凄厉厉,瓢泼的大雨,哗的一下落了下来。 一声接一声的炸雷仿佛就响彻在耳畔,却未能将她从悲伤中惊醒,她在惊天动地的咆哮与倾盆大雨浇灌下,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浸透了她的衣服,紧紧的贴在她本就瘦弱的身上,呆呆的跪坐在坟前,像矗立着一座无字碑,失魂落魄的回顾着自己和冯远的种种。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就因为遇到了自己,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这里,没有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