膊上蹭到碎石,割出两道血口子。她打开药箱,取出清水冲洗,这种小伤口不必包扎,任由它去。 做完一抬头,人还在,表情有些奇异。 程丹若不由蹙眉:“公子有话说?” “你……”他抿住嘴角,忍住不悦,“当慎言。” 程丹若立即道:“我的医术虽然不高明,但骨头裂没裂还是有几分准的,并未夸大病情。” 他又是一顿,似乎完全没合上思路,然未多辩解,反而道:“此前路过山腰,我瞧见草石中有光一闪。” 程丹若顿住,摸了摸头上的银簪子,笑了:“噢?” “你先来,错不在你,然而女子闺誉,汝当慎言。”他说。 程丹若面上露出几分讶色,一是为他的明理,二却是未料他拒绝了顾兰娘,却肯替她周旋。 她微微一笑,温言道:“你放心。” 少女情怀总是诗,多么正常,人追求所爱,又有什么错呢? 连古人都称赞卓文君是“忍小耻而就大计”,认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同明相照,同类相招,云从龙,风从虎?归凤求凰,安可诬也”。 现代人可以沉默,可以顺从,但要是批判自由恋爱,岂不是疯了? 他定定注视她片时,姑且信了。伸手摸向腰间,却仅有玉佩,再一捏袍袖,也无银两,再瞥向周围,很好,随身小厮任无踪迹。 微妙的尴尬攀上眉间。 他隐下难堪,道:“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有事,可于顾家寻我。” 程丹若心底闪过一丝迟疑,她东奔西跑,为的从不是诊金,是人情。而顾兰娘的人情,肯定不如这个人的人情,盖因这世道,就是男人说话比女人管用。 可人情也要分能不能用,烫不烫手。 “不必了,我若来找你,有心人一想不就知道了吗?”她委婉拒绝,“何况,我本也没听见什么。” 那公子不意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再是一顿,道:“如此甚好。” “后会有期。”程丹若客气地点点头,提起药箱,匆匆离去。 她倒不急着去顾太太面前表人情,太急切,反倒显得不够“仁心”,能做一族冢妇的可都是精明人。 难得出来,干脆绕回湖畔,慢悠悠地欣赏了一会儿风景,才折返回去。 照程丹若想,今天见到古代货真价实的美人,又目睹一出幽会,已经算此次出行的高潮,之后再不会有什么剧情了。 孰知太天真,上巳节乃相亲之节,难得男女能正儿八经对个脸,谁肯轻易错失良机? 她才走到陈家的帐子附近,忽得瞧见远处有两人在说话。 第6章 各思量 胭脂红夹袄,鹦哥绿褶裙,头戴草虫簪,腰系碧玉缕。 程丹若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陈柔娘。 陈柔娘说起来才十四岁,可离及笄也没几个月了。本朝女子多在及笄年定亲,一两年后便出嫁。 趁难得的春日佳节,小少女春心萌动,与英俊潇洒的年轻公子邂逅一场,也算不负良辰美景。 程丹若乍一瞧见,就想装作没看见,换条道绕走。 但同时,陈柔娘也见着了她,惊慌失措地叫了声:“表姐。” 程丹若眼皮微跳,直觉品出几分异常,不由朝旁边觑了一眼。 天蓝道袍。 好像哪里见过。 咦,这不就是陆举人吗? 她眸光闪动,似有所悟,微笑着应:“表妹。” 陈柔娘扶着树干,勉强笑了笑:“你快来扶我一把,我方才崴着了。”说着,伸出纤纤玉手,白皙秀美,好若一朵盛开的白玉兰花。 程丹若上前,稳稳搀住她的胳膊:“小心。” “多谢公子援手。”陈柔娘朝天蓝道袍的公子福了福身,含羞带怯地别过脸,“我这就随表姐回去了。” 这回离得近了,程丹若仔细打量一眼对方——之前的评价并不错,这位陆举子五官端正,文质彬彬,周身一股书卷气。 她也客气:“劳烦了。” “两位姑娘言重了,在下不过举手之劳。”陆举子轻巧地扫了眼程丹若,并不多瞧,依礼避让到一侧。 程丹若揽住陈柔娘:“表婶在哪儿,我这便送你回去。” “母亲就在那儿。”陈柔娘指了指远处的锦障。 两人慢慢走去,程丹若感觉得到身边之人的紧张,不动声色,关切道:“疼得厉害吗?” “只是扭到了,踩地有点疼。”陈柔娘以余光瞥过,脑海中闪过昨夜姨娘的一席话。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