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万贵妃拿起青玉镶金箸,在紫金浇花碟中翻搅。 女官连忙下跪,回道:「贵妃娘娘,这碟叫『碧水金麟』,是龙睛凤尾鱼,以六禽为配料,文火熬製而成。」 「我不是问你这碟,我是问你,那名贱婢是怎么爬上陛下的龙床?」万贵妃缓缓地说。 女官诚惶诚恐地回答:「三日前太后偶染风寒,陛下听闻此事,便往清寧宫中侍药,太后就寝之后,陛下便在清寧宫院中的书斋留宿。必定是有人居中牵线,事先将那贱婢送进书斋,好藉机献媚,得获宠幸。」 「好,好啊,」万贵妃咬牙切齿地说,「定是太后与端和公主,这两人谋画已久,就为联手威胁本宫。」 远处,北安门鼓楼的正午报时鐘鼓声响起。 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五十四响的鐘声,听来就像是她自己的丧鐘。 她好恨,胸中积累的愤恨又添一笔。 这些年,皇帝偶尔会宠幸面容姣好的小宫女,每回她都悄悄派人处理,事后皇帝也未曾追究。但是此次大不相同,据宫人回报,这回皇帝兴致勃勃地为那宫女修整宫殿,还下詔礼部,要正式封她为贵妃。 一名宫女和她平起平坐! 如果那贱婢又生下皇子,母凭子贵…… 圣眷不再,后宫即将易主。 万贵妃背脊发凉,手指不自觉地握紧玉座扶手。 「将午膳撤走,本宫乏了。」她双眉紧蹙,以手支颐。 四名宫女战战兢兢地收拾案上的御膳,其中一人因为太过惶恐,失手打翻金碟,被残羹溅了一身。 原本恼怒的贵妃,见下人行事笨手笨脚,愈发心烦。 「没用的奴才,都给本宫滚下去!」她厌烦地喊道。 全是些窝囊废。 她早该裁撤后宫里所有年轻宫女,只留下太监伺候左右。 她曾经拚了命的想要怀上皇子,可老天爷却偏要和她作对,第一次怀胎是在幽禁期间,胎儿教锦衣卫堕下;第二次是在皇帝登基后,那时她已经三十七岁,用尽了药物偏方,终于生下一名男婴,是为皇长子,皇帝欣喜若狂,要各寺观诵经祈福,但孩子先天不足,不到满月即夭殤,她也从此再不能生育。 儘管宠冠后宫,只要未能诞下皇子,她的权势就像是虚无飘渺的空中楼阁,随时都可能化作泡影。 「娘娘,且放宽心。」一个声音自殿门外传来。 前长安宫总管太监汪直手中捧着一口金匣走进大殿。 宫女们见汪直自辽东回宫述职,全都松了一大口气。 他示意宫女退下,殷勤地走近贵妃玉座,「娘娘先前说过,惯用的头饰有些旧了,奴才趁出宫查探之际,特命织造局贡上新品,今早快马送达,您瞧瞧合不合意。」 汪直奉上贡匣,万贵妃取出匣内头饰,拿在手上把玩,那是一朵牡丹簪釵,雕工细緻,长长的流苏垂坠一尺有馀。 贵妃欣悦,怒火也消了大半,对汪直点头嘉许,「还是你最懂本宫心思。」 「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的职责所在。」汪直下拜。 汪直命人取来妆镜,待贵妃安坐后,再为她戴上簪釵。 「您瞧瞧,牡丹的花词是国色天香,这可不是在说娘娘呢?」汪直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能使她心花怒放。 贵妃揽镜自照,牡丹簪釵掩不住她珠髻中的丝丝华发,忍不住自怨自艾起来,她年华已暮,再如何妆扮也及不上春芳正艷的少女。 她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推开铜镜。 机灵的汪直猜到了她的心思,「娘娘是在为咸若宫烦心?」 「你已听说?」万贵妃心中一凛,视线斜向汪直,「可有良策?」 「这一点,娘娘大可放心,」汪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小的在咸若宫和清寧宫里都安插了自己人,叮嘱他们伺机而动。」 万贵妃满腹疑虑地盯着他,「咸若宫在太后的清寧宫院里,戒备森严,有那么容易得手吗?」 汪直徐徐进前,在她耳边低语:「在宫中动手很难,若是从宫外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那便易如反掌。」 汪直本属内官监,是她见这奴才手脚勤快,便向司正要了来,安排在长安宫里当值。汪直心思縝密,办起事来精明干练,她也愈来愈倚重他,后来她又向皇帝举荐汪直为御马监掌印太监,藉由接触朝廷大臣的机会,为她安插四处眼线来探听情报,如此皇宫内外的风吹草动她才能瞭若指掌。难得的是,即使位高权重,汪直依旧忠心不二,听她差遣办事,总是勤快又稳当。 「你能保证万无一失?」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