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皇妃尚未正式册封,目前身分仅是一名女史,不如以宫女届龄的名义将她放还,以杜绝贵妃加害之念。」 嬪妃擅自离宫是死罪,朱玹擅自放人也是重罪。朱玹说得淡然,因他相信以朱见深的仁善,断不会追究湖衣之罪。 「放还也未尝不可,只是……」朱见深语气一转,脸上突然浮现令人猜不透的神情,「如此一来,不就正好成全了你们吗?」 朱玹愕然,一时没能会意。 朱见深变脸怒道:「当日湖衣从树林走回行宫,身上裹着你的紫貂裘,那是先皇御赐之物,世上仅此一件。你们二人在南苑干下什么苟且之事,你心知肚明!」 朱玹心中一凛,原来早就有人在暗地窥视他们。 「你和大臣如此厌恶汪直,不正是因为他将你们背地里干下的丑事,全给摊在了桌面上,啊?皇叔!」 朱见深愤火难消,盛怒之下,一伸手掀翻了神案,香烛供品狼藉一地。 「臣有罪。」朱玹垂目跪地。 「你们两人,一个是朕的皇叔,一个是朕的皇妃,竟然联合起来欺瞒于朕。」朱见深瘖哑着,是冷澈心肺的绝望。 「一切罪行,皆臣所为,与皇妃无涉。」朱玹答道。 朱见深抬起头,缓步到先皇御容前,画中的英宗皇帝正当少年,神采俊逸,五官清秀,与朱见深十分相似。据传当年英宗被俘之时,连敌营眾人都为他雍容的气度心折,而不愿折辱于他。 朱见深凝视先皇,口中喃喃唸道:「父皇,儿臣该如何是好,是要灭了他们,还是成全他们?」 「所有罪衍,由臣一人承担,唯望陛下恩赦皇妃。」朱玹低首。 皇帝对他猜忌已久,依今日的阵仗,必然无法全身而退,倘若他扛下所有罪责,或许可以保全湖衣。 朱见深仍兀自凝望着诸圣御容,半晌之后才回过身来。 「你真愿意承担一切罪名?」 「是。」朱玹篤定。 「甚至是清寧宫院纵火之责?」朱见深试探。 「是。」朱玹昂首回道。 太后宫院失火,不能轻轻放过,定要有人承担罪责,皇帝既不愿惩处贵妃,罪名只得落到朱玹身上。 「来人!」朱见深喊道。 一群锦衣卫奔入祠堂,便将朱玹团团围住。 朱玹冷眼相覷,他没打算抵抗,放不下的,不过是一个在深夜里奔跑的背影。 「传朕口喻,睿靖王朱玹身任禁军统领,未竭力固守宫禁,以致清寧宫遭遇祝融,咸若宫付之一炬,宫役与咸若宫之主――待封贵妃俱……葬身火窟。朱玹不知谨懍,有亏职守,实咎无可辞。惟念谊属懿亲,特予加恩。革去所有军职,收还兵权……」朱见深换了一口气,续道:「着即押送大理寺,鞭责一百,禁闭百日思过。」 「陛下圣明。」朱玹下拜。 朱见深走近他,以唯有两人听见的声调低语。 「朕见过她望着你的眼神,深得像是要将你烙进心里,即使做了朕的妃子,她也从不曾那样瞧过朕……」朱见深别过头,「朕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可就偏生想看看,如果使了足够劲儿,能不能使磐石动摇……」 朱玹低头不语。 皇帝顾念血亲之情,即使心生怨忿,也只是鞭责和革去军职而已,终未对他与湖衣痛下杀手。 他们三人从初见那天起,就像是魔怔了一般,拚了命去挣自己求不来的东西,理不清究竟是谁负了谁? 歷经生死离别,彼此消磨摧折后,终究迎来了结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