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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松绑就好,我不会乱跑,我可以在他的世界里好好待着。我不过是想要这么少的一点自由,他不肯给。

    他追踪所有我的ig好友,向我的脸书朋友送出交友邀请,每週送下午茶到我合作的出版社、参与剧本的剧组,订购大箱大箱的日用品寄来我家,送我数不尽的衣服、鞋子、手錶甚至名车,他用自己的一切占满我的生活,在我的手机定位,知道我常去的地方,所以──他也理所当然地认识宇希。偶尔他会在咖啡店开店前去跟宇希买咖啡豆,他说宇希烘的豆子很好,很合他的口味。我原本一直单纯地深信他们就是咖啡店店员与熟客男友的关係,后来才知道,林劲早就晓得我父亲是宇希的客人,所以才会选择忽略我和宇希之间的情愫,他知道自己手上握有最后一张王牌。

    而我父亲是国内最大艺人经纪公司的老闆。公司最初是舅舅创立的,几年前舅舅病逝,没有小孩的他把经营权留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和我在小说里描写的不一样,她没有跟别人跑掉,我也不是她的私生子。她从小就是家里的公主,无法管理公司,于是父亲自然而然地掌权。但我父亲也是个无用之人,他看上母亲家的财產入赘,我出生后不久就搞大一个小模的肚子,险些被逐出家门;对公司经营也毫不上心,任凭旗下艺人在那个花圈子里干尽乱事,最后都归口头禪一句:「天底下没有钱不能解决的事。」真是这样吗?有钱万能,什么都可以做,还能买单你爱的人。

    我在林劲进入台中剧组拍摄的期间,带宇希骑摩托车去了花东一趟,这个疯狂的点子是宇希的主意。我似囚犯难得离监放风,那几天,我们在晴天下追逐白浪,与小狗丢飞盘,踩倒湿湿的沙堡又盖起来,骑车到处晃,吃路边栽种的果子,夜半朝海潮大喊,收集来自万物的回声。深黑的月色下,我们交缠的影子被水潮冲散又聚起,细沙在身上留下慾望爬行的足跡。天亮了,海天无界,白鸟低吟,我双手拾起海水,感觉被遗忘许久的自由从指尖穿刺进我的心。我告诉宇希,回去台北我就会跟林劲分手。我想要拿回自由的生活,我想跟他一起走在那个生活里。

    回来台北的那晚,车停咖啡店前,宇希主动与我吻别。他握着我的手,好一会儿才说再见,我莫名感到一股离别的气味。隔天清早,就收到宇希传来的讯息写着:「怀伊,谢谢你陪了我这么长一段时间,但是应该离开你的人不是林劲,而是我。我必须离开你了,对不起。」我反覆读了好几遍,回传讯息写道:「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我会跟林劲分手,我想跟你在一起。」讯息已读未回。

    第二天我如常前往咖啡店,下午客人寥寥,吧台内不再是那个头戴棒球帽的身影,我的心霎时沉了下来。黛姐无奈地笑笑招呼我,说宇希和我出游的前一天就提出离职,还以为我们要一起离开台北。我心烦意乱,想要追问宇希到底怎么了,却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我背叛林劲搭上宇希,让宇希成为世俗蔑视的第三者,现在宇希说要离开,我完全没有资格留他。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无须回想就占满思绪,宇希的笑容、亲吻的热度、依恋的抚触那样真实,我不想放弃。

    不想放弃,但也不能相逼,我决定往下一步走,最艰难的一步:和林劲分手。我原以为最多就是一场骤雨,没想到迎接我的是更剧烈的闪电,林劲给我的最后一击,就是告诉我宇希是一个性工作者,而我父亲是他的客人。

    我闭嘴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林劲赢了似的神情似幻象的镜面被一敲即碎,夹杂着父亲与宇希可能的交合场景,我几乎是踉蹌地逃离林劲家,把自己关回房里。饭不吃,觉不睡,像是要将一切都覆盖过去,开始没日没夜地写。写完一回就传给徐言菲,又继续写。忘了写到哪一回时,我累得睡着,梦见了宇希。他还在那家咖啡店里。只属于早晨的清白日光射进玻璃窗,将小小的店内照得透亮,宇希一头栗色短发在晨光下闪着金光,纤长的手指就着金属器材冲咖啡,静謐得让人不敢出声唤他。我沉沦于眼前的景像,想要伸手触碰,但海市蜃楼如泡沫,一碰就化作脸上一片冰凉。我摸摸脸颊,发现自己流着泪。

    接着桌上传来手机低幅震动的声响,我揉揉眼,滑开手机,徐言菲传来讯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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