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相连的位子,只能遥遥相对,高轨车厢里的人上上下下,女孩好似真能觉察目光,人群间隙,清澈如平湖的眸子始终对着他的方向。 我们这种看不见的人,反而能听见人的心声,听得很清楚,她说。 现在,此刻,他的心正在对她发出声音吗? 十一点熄灯令前,他们回到十九区。 边陲地域,再远便是垃圾场,污水厂,收留孤魂野鬼的废品回收地。 落起雪雨,冰湿冻寒,男人仍是上次那件皮质的翻领短夹克,送到门口,返身就要回公车亭。 “等我一下!” 她用力掀起铁门,雨势不小,篓子里那把伞却找不到了,只摸到满手灰尘。 “不用。”,他说,其实并不感觉冷。 “请等一等。” 这次她没有邀请他进屋,却无论如何一定想找到那把雨伞,是不是有人胡乱给放在架上?她爬起身摸索,一格一格查找,但是找着找着忍不住就哭了。 眼泪翻跌出,一串一串流淌,深呼吸也止不住。 夜雨覆盖整个世界,她很固执,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只是第二次见面,心底却清晰地知道她是这样的女人,拉开门只见她蹲在地上。 黑暗里,一层层包裹着的东西就要剥落一个缝隙,不该再迈进一步。在自体能觉察之前,在进与不进之间,早已渗透不知多少念头缝隙。 但他仍跨入这座无言深海将她拉起,以为翻找东西不慎受了伤,却没想握着她腕的掌心一下染了湿滑,稀而淡。 不是血。 是眼泪。 全然没有光明,他也像盲人一样了,他们都溶溶地失去轮廓,无垠暗阗中,只有她压得极低的哭泣。 努力几次深呼吸后,很快,被她止住,而他还没有放开那只纤细手腕。 是见他第二次后,失亲悼亡的悲伤终于缓慢袭来了吗? “不是同一家棉花糖铺了。”,喉头灼热,涨得声音变形,“原来那一家没有了。”,而她也再做不回原来的自己。 手,颤抖抖地沿着男人前臂,攀上落满冰雨的宽大肩部,脸颊,刚挺的下颌,缓极缓极,原来他有一道如此锋锐的鼻梁,最后逗留在指腹怎样也不可能辨识出的眉眼外廓,她好想知道他的模样。 心膛终究兴起波澜。 即便直觉已感察到未知颤动里的深邃与危险。 他紧抿着唇,下一刻,她却掂起脚尖朝他吻上,黑暗里,她方向敏锐,但还是估错了两人差距,吻上下巴处的凹窝。 有什么渐渐涌动,蕴聚,深渊地壳中的柔软热烫,渗透,愣了愣,双臂下意识将她环抱,终令四瓣唇触碰,接着缓缓攀缠,尝到她泪流满面的温热苦与咸。 别后要面对的漫漫而无所尽头的长夜,突然一下消逝。 他们吻过混乱狭窄的长廊,磕磕撞撞,红色旧沙发,女孩的手无意识地摸索着扯脱他身上的夹克,他亦往那一头漆黑深瀑梳去,指腹粗糙沟壑将发丝勾乱,一绺绺缭覆在她黑暗里仍洇晕有光的脸颊上。 他们生疏而急躁,急于辨识、感知对方的真实存在,这场交会注定不可能无声无息远扬。 一种心灵深处的渴求,无可言说,有时人并不是语言的主人,只知道此刻心脏震跳,潮骚裂岸。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