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随心所欲,只做自己。 守制期满,圣人曾使人带信过来,要授他官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富有家产,倒也不必为生计担忧,朋友故旧也还有那么几个,仗着从前那一分功劳,做凉州都督的幕僚兼贵宾,过得如鱼得水。 要说有什么烦恼,便是每月一封雷打不动的做媒信。 这封信早年从陕州寄过来,介绍的对象是陕州本地豪族的适龄女子,偶尔还会附带小像一张。 是的,独孤不求会作画,且画工还很不错,他的画作,并不怎么精致,却能抓住描摹对象的重要特点,或娇俏,或稳重,或温柔,或明艳。 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广州本土的豪族女子,偶尔也能见到那么一两个番邦贵女,绝美胡姬。 美人们或是精通诗词歌舞、女红厨艺,或是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行走江湖全是传奇。 有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有成熟懂事的和离妇人,亦或是哀怨情深、菟丝花一样的寡妇。 元鹤最开始是排斥的,到后面逐渐好奇起来,下一封信,会是一个怎样不同的女子。 若非独孤不求这么精细地分类,他从不知世间女子有这么多不同,正如不知世间百花各自娇艳之异处。 一年有十二个月,他一年要收十二封信。 当这信一直收到第五十封时,突然之间就断了。 而这个时候,正好是二张被杀,女皇退位,新帝登基之际。 新帝登基,皇后临朝,但凡政事皆都与闻,犹如当初二圣临朝。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大臣密谋斩杀武氏宗亲,新帝不允,来回拉锯,于是人心浮动,政局不稳。 元鹤开始焦虑。 说起来也真可悲,他早年为女皇卖命,常年生活于长安地下斗场,虽有几个故交友人,真正相处亲近的,却只有杜清檀一家人。 他怕独孤不求和杜清檀会被牵连出事。 这种时候,似乎写信询问安危都不太妥当,最好的法子就是亲自走一趟。 单身汉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行囊驼在马后,便可出发。 两京是不敢去的,从前的身份太特殊,想必新帝并不愿意见他入京。 他牵着马,带着两个仆从,上黄河渡口,乘船沿着早前独孤不求和杜清檀行走的路线,沿河入海,再换大船,入了广州。 正值梅雨季节,潮湿闷热,主仆三人身上长了痱子,瘙痒难捱,成日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就如有上百条虫在身上爬。 元鹤登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求医问药。 他不缺钱,却怕麻烦,是以选了街上最大最豪华的那家药铺求诊。 街上小雨如酥,行人不多,病人亦不多,药铺有几分清冷。 仆从当先走入,不见铺子里有人,便将马鞭敲击门扇,高声喊道:“店家?店家?” 高高的柜台后面探出一个人头,女子特有的娇脆声音利落地响起:“嚷嚷什么呢,往这边看!” 是个穿着男装、戴幞头的女子,肤色雪白,五官深邃不似寻常汉人。 仆从道明来意,她从柜台后走出来,说道:“坐堂大夫有事,回家去了,客人若是不嫌麻烦,还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您这寻常小病,开个方剂内调外洗就好了。” 走得近了,元鹤方才看到,这女子身量颇高,只比他矮了那么一点点,眼珠子里透着那么一点点灰蓝色,非常特别。 大抵,是番邦富商与唐人的混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