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闭,旋即陷入了梦乡。 楚瀛扶他靠稳椅子,捡起滑落在地的毛毯,抖开盖在他的腿上,正想抱他去车里睡,手刚穿过他的后背和膝弯,却被一股巨大的阻力压下。 丁厌的手指死死扣着椅子的铁骨,不肯松开丝毫,口中念念有词道:“谁都不许把我和我的床分开……” 楚瀛没办法了,坐回去等他酒醒。他好似能感应到热源,旁侧一有人落座,就立刻贴紧那具身体取暖,右手仍然攥紧冰冷的金属条,呓语着:“大鲤鱼……好大的鲤鱼……还有红鲤鱼绿鲤鱼与驴……” *** 丁厌在摩托车聒噪的油门声和彻骨的寒意里转醒,他打着寒颤坐直,惊悚地领悟到自己又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他左看右看,筋骨酸麻的手指一松,掌心粘着不少铁锈味的金属碎屑。 十分钟前楚瀛接到了电话,怕吵到他,于是走远了才接听。 伴随着他的苏醒,有三辆自带噪音的改装机车驶上山道停在了不远处,楚瀛借故回头看长椅,和电话那头的人两三句交代完,折回道:“你醒了,我送你回家。” “我睡了多久?”丁厌裹紧外套和毛毯,感到两条腿冻得失去了知觉。 “40分钟。” “……你怎么不叫醒我?”至少也该带我去车上吧!就这样放我在冷风中挨冻,好恶毒好狠心一男的! 楚瀛:“你抓着椅子不松手。” “啊?嗯?……哦。”丁厌难为情地搓了搓手掌心,摩擦掉那些铁皮屑。 骑摩托的一行人言语活泼,嘻嘻哈哈地摘下头盔,走来这边。有人惊呼道:“我还是第一次上来诶!这也太美了吧!” “下次带露营帐篷来,在这儿打牌一定爽。” “还打牌呢,想的美,你明天不上班啊?” 一阵电话铃声在萧瑟的夜晚显得突兀尖锐,丁厌那张底色苍白、犹如鬼画符的脸被手机屏幕照亮,他苦涩道:“是我妈……你先回车里等我吧。” “你去车上,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了,我在这儿和她说,脑子清醒点……” 楚瀛点头,去了车旁抽烟。 丁厌的酒只醒了一半,被他妈一顿斥问:“丁厌你这臭小子!还真不知道回家是吧?电话一晚上打不通,跑哪儿鬼混去了你!你是不是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他扶着额头,太阳穴胀得发疼,说:“我有事……我是成年人了,你别管那么多行不行?” “不管你?管了你你都这副德行,不管你你怕不是要上天!?” “我飞不动……我下周末回家,下周末绝对回家……我现在不舒服,你就别骂我了妈妈。” 毕竟是亲妈,哪儿忍心他受苦,语气骤变关怀道:“不舒服?不舒服你得吃药啊!” “我回家就吃,我还在外面呢。”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你明天不上班?” 丁厌窒息地把电话拿远,“妈我这边信号不好,回去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他泄气地走向指间燃着星火的楚瀛。好可恶啊,长得帅的人连抽烟都这么有型……车还值钱,这得有多少美女愿意跟他投怀送抱、一度春宵。 嫉妒嫉妒嫉妒,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丁厌沉浸在五味杂陈的情绪里,未觉察有人走到了他身后,朝他的背影举起了手机。 “丁厌!” 一个时常听见的熟悉男声唤了声他的本名。 人无论处在何种境况下,听到自己的名字,第一反应都是投去视线,所以他想也没想地转回了头—— 一张昔日与他朝夕相对的面庞藏在手机后,相机的闪光灯刺痛他的眼睛。 丁厌抬手挡了挡光,迷蒙的眸光逐渐聚焦。手机随手垂下,那张普通平庸的、却足以使他产生恐惧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曾经在卫生间嘲弄他被抛弃的男同事之一,此刻兴味浓厚地注视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