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突地回头望去,惊异于他竟然会把这句话说的这么自然,毕竟她来的这么些天他从来都没有用姨娘这个称谓叫过她。 他的朋友们还在打趣,说些“真年轻啊”“洪老爷好福气”之类的话,他站在窗边依旧是保持着刚才侧身给她让路的姿势,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碰到了一起,一个站在窗边靠在墙旁,一个立在阶梯上回头相望。 她披着外套上了楼,直到她把那件丝绸的衣服脱了下来换洗时,把手伸进衣服里才猛地发现,沾了水的地方在阳光下隐隐约约有些透。 她突然觉得刚刚他叫她的那声姨娘似乎带有那么些讽刺的意味,像是在无意中说她“狗不了吃屎”类似的婊子就想爬别人床的行为,说她刚刚的动作是故意勾引一样。 可她本来就是婊子,勾不勾引别人从来都不是她说的算,只要给钱,她确实是可以连他一起连哄带骗地带上床,毕竟洪老爷也不是能够行男女之事还能不喘的年纪。 不过刚才他叫的那声姨娘也是让她红了脸,越往不道德的方向想越觉得不好意思,她虽然是婊子,但婊子也是有道德底线的,辈份上来说的确不能过这道坎。 她叫佣人清洗了一下外套晾在外头,想了想脱了平时风骚的衣服换了身还算素净的套装,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晒着太阳等着头发晾干,楼下就是一楼的花园,他和他的那群朋友正坐在花园里谈着些国家大事,一个个像是下一秒就要掌权的大官,越说越激动。 她听不懂他们在叨叨的内容,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还陪着楼下不停的说话声,她竟然觉得有些困,索性打起了盹。 站在楼底下的他没见过她穿这么规矩过,从入门的那天开始,她就穿的是青楼女子的典型衣裳,开衩有些高的旗袍,料子不算好花绣的歪七扭八的花纹,和宽大的袍褂不同,衣服裹得紧的很,把身姿都勾勒了出来。 他有要求她去裁缝铺新做一些衣服,结果从裁缝处接到的单子却和他要求的有那么些不一样,什么上衣要整体收紧,缩短,以衬托腰身了啊,衣长不能及膝,用来修饰跨部了啊,过了膝盖的长裙都要开衩了啊。 他去找她的时候,她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道她已经做了很大让步都没有叫裁缝秀那些俗气的花,没穿那些红紫艳丽的颜色,裁缝很委婉的说这似乎不太合目前上海的规矩,姨娘这样穿出去是要被笑话的,上海的千金们不会穿这么高开衩的旗袍。 她当时听这就不开心了,瘪嘴扯了片窗外的梧桐叶子,小声嘀咕说被笑话就被笑话吧,反正谁在意呢,嘀咕了半天。于是他叫裁缝稍微改松了一些腰身,加长了裙长才显得没有那么的落俗风尘。 可她今天却套了一身几乎白素的套裙,没有任何的腰身勾勒,平时浮夸浓艳的妆容也卸去,就半瘫在二楼的椅子里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好似一个真正良家出来的闺女一样。 他猛地想起刚刚她洗完半干从洗浴室里出来的样子,脸上挂着水珠,印在红晕上,未干的头发扒在耳朵旁,还有湿了大半的后背和露出的手臂。 他吞了下口水,抬头望见她打盹的样子,像极了抽屉里那张他从未见过的年轻样貌时的母亲照片。 她一睡就到了傍晚,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个毛毯,她以为是张妈给她盖的,于是收了毯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抱着下楼去找张妈。 张妈却说下午她没去二楼,倒是少爷上去了一趟,她想了半天去取了晾晒的西装外套和毯子一起还给了他。 他嗯了一声,却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衣物和毛毯。她一直举着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把东西放到一旁,示意了他她把东西放这儿了,就准备走人,却没想到被他一把抓了手腕扯到沙发上。 “我爹来了。” 她觉得莫名其妙,老爷来了也不耽误她自己一个人上楼睡觉,干嘛拉她一起煎熬。然后过了几秒,就看见洪老爷拿相册来了客厅。 她立马又挂着笑,扭了几下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默默移开了一点位置,朝洪老爷的方向蹭了一下。 老爷给她指了相册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画的,只有几张家族照,这是洪老爷他妈,这是洪老爷他爸,这是二姨太,这是老妈妈,这是祖母,那张又是辛亥革命之前他们在江南的故乡… 直到她又快困得睡着了,相册才见了底,最后一张上是一个看起来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笑得灿烂,与她自己的脸有那么些相似,可看得出来人家是大户人家富养的千金,无论穿着打扮和她这个下叁流的哪哪都不一样。 洪老爷还没开口介绍,她就觉到旁边的那人朝他靠近了些,连呼吸的热气都有部分喷洒在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