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那边自顾自陶醉开吃的梁芝,顾慎如的表情都快从冰山变成了冰川。 梁芝把嘴塞满了,一脸无辜地朝她眨巴眨巴眼睛也不说话。顾慎如被她那一盒子大烧麦的油香味熏得眉头紧皱,扭头躲到阳台上透气。 没天理,这种腻歪歪的烧麦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卖。恐怕连厨师自己都没吃过真正好吃的烧麦吧?要小一点,一口一个的那种才好,里面包上各种蔬菜,糯米不能没有也不能太多,味道不能太重也不能太淡…… 阳台上,顾慎如猛地晃了晃脑袋,把逐渐滑向深渊的思绪拽回来。 想这些干嘛,反正她现在已经不吃烧麦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吃。 她无言地倚在阳台护栏上,目光放得非常远。 外面天还很早,正是下午最热闹的时候,阳光又变成了桔子色,倾斜地穿过城市,自带一种模糊时间与空间的神奇力量,让人一不注意就走神。 隐约听见隔壁阳台传来悠然的口哨声,顾慎如走了走神,转眼扫见楼下有穿黑色体恤的男孩骑着单车路过,她又走了走神。 风起,树叶响,有鸟落在她身旁。她走神,一次比一次走得远。 目光逐渐虚焦,视线中无数的人慢慢化成同一个,黑色的,静默的,像数不清的影子布满她的世界每一个角落。 房间中,梁芝扯嗓叫她吃饭了。顾慎如这才醒过来,揉揉脑门转头进屋,一张冰川脸被太阳晒得七零八落。 “你床乱死了,快收收好摆小桌子。”梁芝在一旁提醒她。 顾慎如机械地捡起堆在床中间的各种杂物,随手丢到床头或者床尾。她在日常生活中是个不怎么爱讲究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随意。 梁芝看得直瘪嘴,眼神往床上指指,“那个也要乱丢么?” 顾慎如手一停,低头看见梁芝指的是那本蓝色封面的诗集。从昨晚到现在,这本书在她的抽屉里、床头或者枕头下四处辗转,一副让人无处安放的样子。 她拧拧眉毛,把书拿住卷起,目光左右看看。 “干嘛,不会又想叫我帮你扔东西吧?”梁芝嘴里塞着烧麦,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顾慎如被她问得一愣,侧头去看床边的垃圾桶。但最终,她也只是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对梁芝说:“不扔,留着,满意了么你。” 又不是没扔过,反正扔也扔不掉不是么。扔掉它,它自己会回来,即使烧掉它,它也会从地里长出来,从天上掉下来,从树上结出来。 她在床沿坐下,把卷在手里书展开。从昨晚小鱼护士将这本书还给她到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或者说没有勇气好好地把它翻一翻,仔仔细细看一看。 那只是比手掌大不多少的一个小册子。在经历了火烧和雨水之后,它已经旧得不像样,变得像一个长长的,令人唏嘘的故事。 顾慎如找到书中被撕过的残页,又拿来梁芝之前给她的信封,将里面的书页抽出来展平。 那一张单页被信封保护得很好,夹在饱经摧残的书本里已经显得格格不入。如果不看内容,大概不会有人能想到它们原本就属于对方。 顾慎如仔仔细细地将书页对齐了撕痕放回书里,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浅浅的安慰。 这样很好,总有两件被分开的多年物品可以团聚,总有一个漫长的故事能有结局。 她用手把这小书脏兮兮的蓝色封面擦干净,慢慢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它时的场景——老旧的烟火巷子,夏季清朗的早晨,早餐铺升起热热烟雾,窗下小铁笼里年轻的小灰耗子在不知疲倦地跑滚轮,而屋前小超市里,穿黑色衬衫的少年正忙着进进出出地搬货。 那个时候,这本书还很新,像个天真小孩一样安静地躺在巨大的书架上。所有的故事都才刚刚开始,离去的人也都还没有离去。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