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点多时,孙爷爷又来将我叫醒,还没到出门的时候,他来叫我只是想让我帮忙找老板借下挂烫机之类的。民宿哪里有这种东西供应,我给他弄了点热水,装在塑料瓶里,以最原始的方法滚烫衣物。 “衣服放在箱子里,下雨又湿湿的,都皱了咯!” 他发出小老头特有的抱怨,被黄奶奶两声咳嗽制止。小老头就只能闷声对我说着心里话,指点我哪里还有褶皱,哪里需要多烫一烫。 黄奶奶看他这么不知分寸,有些愠怒。 “你叫人家小青年帮你弄东西,怎么还这么多要求啦!” 孙爷爷登时就有些委屈:“我只是想要和你拍照的时候,拍好一点。” 他轻声嘟囔着,黄奶奶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他就没再坚持,开口就是认错。 这个永远对我趾高气昂的小老头,在我心中一瞬间又变得更加可爱些。老年人受旧时思维所困,通常都不善于对别人表达爱意,因而这种细节之处的执拗与妥协更为动人。 我按着他的要求把东西都熨烫好,他穿上时明显精神了许多。 还真是个老小孩!我不禁感叹。 下午的活动比较简单,头顶还飘着小雨,不大,刚好是细雨如风的状态。走在小巷时,我找沿途的汉服爱好者们借油纸伞,陈述了理由后她们欣然答应。 黄奶奶就站在生了许多斑点的白墙之前,撑着油纸伞开始拍照。拍到一半,孙爷爷忽然走过来,给勾老师出了个主意,说是要拍她的单人照。 我多嘴问了下由头,浪漫老孙忽然给我吟诵《雨巷》。 末了还教黄奶奶摆姿势,冲着她就喊:“小丁香!看这里!” 老来憨态引得许多人哄堂大笑,可笑的背后更多的是艳慕,艳慕这种不受时间封锁的纯真意趣。 我们顺着小巷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拐着拐着就走到月沼之前。雨已经越来越小,怕他们俩受累,我将他们带到汪氏祠堂的台阶上坐了一小会儿,听孙爷爷说,徽州人敦本敬祖,这座祠堂里一直供着汪氏家族的子子孙孙,是整个宏村一段历史的见证者。 他每次回忆起往事时都表露出相当落寞又珍惜的神情,实在让我好奇,在数十年之前,他所见到的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想要多问两句,勾老师却恍然拍了拍我的手臂。我先是感受到温凉的触感,随即是她异常欢心的面庞,她嘴唇翕合着,是在叫我的名字。 “一藤!快看!” 顺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我看拿到一处不可多得的景象。 又弯又细长的薄虹横跨过月沼,夹在两座绿瓦中间。 下了一整天的雨,天已经放晴。碧蓝如洗,我看到那抹天青色。而湖水的倒影中,我看到一抹天青色的虹。 以前就听说,彩虹的真面目其实并非飞桥,而是一个极其缤纷的环形。大地上观测不到,只能在极高的山川上才有机会真正俯瞰。 可是此刻,我不用登山,我在这面如镜的湖水中找到一个不完美,但极其美的天青色的圆虹,似一张轻扣翕合的薄唇,像我诉说着什么。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我要等的人,就在我身边。 勾老师举着相机开始拍照,我舔了舔发干的唇翼,拉着她就冲到月沼沿岸,对着最懂浪漫的孙爷爷就大笑。 “爷爷!快给我们拍照!”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