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仆役都晓得,沈鸢深夜到访,与沈老爷谈了一宿。 天一亮。 沈老爷便叫各房出银子出钱,将早些年太爷的遗产吐出来。 如今沈家各房,却是哭的哭,骂的骂,谁知来了趟京城,前程没有求到,先将油水刮了一层。 沈鸢抿了一口茶,隔着窗,几分倦怠瞧着人来人往,瞧着仆人走路都轻了几分的模样,便禁不住笑了一声:“从前这些人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儿的。” “可见仗势欺人还是舒坦的。” 照霜抱着剑立在后头,不大赞许地说:“事情既然已谈妥了,公子何必亲自回来瞧着。” 沈鸢撇了撇嘴,道:“我不回来,叫他们一遍一遍去侯府么?还不够他们在卫瓒面前现眼的呢。” 先头他不在,天天上门儿去叨扰侯夫人,已是很难堪了。 如今卫瓒回来了,真要让这些人上门,只怕他的脸也要丢光了。 他一想起沈老爷见着卫瓒那见了肉似的神色,就一阵阵厌倦难堪。 照霜说:“那也不必夜里就跑来,再见了风怎样使得。” 沈鸢垂着眸,淡淡说:“我心里不痛快,便也来找一找别人不痛快。” ——尤其是沈家的不痛快。 …… 就昨日刚刚回府的时候。 前脚卫瓒一出去,后脚他的伯父,如今的沈老爷,便是殷切含笑问他这个侄儿,那小侯爷如今房中可有人了? 沈鸢那时一滞,只说:“沈家也想出个侯夫人?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沈老爷却是笑说:“正室做不得,妾室总可以。” “折春,你四妹如今正是适宜许配人家的年纪。” 沈鸢听了,不知怎的,便一阵阵烦躁窝火。 于是声音微冷:“人人都知道我与小侯爷不睦,再送个妹妹来做妾室,我沈折春为了巴上侯府,成了什么人了?” “伯父若想恶心我,也费不着这么曲里拐弯的。” 沈老爷听了便讪讪笑了笑,道:“是侄儿想多了,咱们不过是想亲上加亲罢了。” 沈鸢心里厌烦,却是嘴上越发尖锐了起来:“沈家与侯府算得哪门子亲?伯父往上头细数,有一个挂的上姓卫的边儿么?有一个看得起武将么?” “当年靖安侯被贬江南,就是上门来求助,你们都要啐上一句武夫粗鄙。” “如今我便不明白了,这亲上加亲,是想加在哪儿上头?加在我沈折春上头?” 沈老爷被戳中了痛处,脸色又黑又红,想来是没有料到,他这病秧子多年不见,非但人有了精神,住着侯府有了靠山,比原来更尖嘴薄舌了起来。 这才说:“侄儿既然这样想,那便就算了。” 沈老爷走后,沈鸢却是在原处坐了许久,便知晓这刻薄来源于何处。 卫瓒,妻妾。 字连在一起,便觉得烦躁。 偏那卫瓒又昨夜来了。 卫瓒吃醉了,他却没有。 只是眼睁睁由着他亲吻,故意问他是否娶亲,卫瓒让他搂着他,他也搂着了。 故意哄得一声喜欢,要在他眼里,瞧见待他不一样之处。 卫瓒待他越是不同,他越是得意,越是轻狂。 他本是妒忌卫瓒,如今却仿佛将心弦扣在了卫瓒的身上,因他而喜、因他而忧。 ——令人不甘。 随手将书往桌上一扔,却是喊了一声:“照霜。” 照霜应了一声。 便见自家公子蔫巴巴趴在桌上,只冒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来。 照霜一见他这样,便神色几分柔和,轻声道:“怎的,哪里不舒服了?” 沈鸢说:“没有。” 照霜又说:“那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