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握着喷漆准备写时,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跨年厚重沉闷的钟声,自远方飘来。 大人们都去出席商业晚宴了,剩下他们几个孩子在家门口造作,陆芷萝当时还是婴儿,被提前哄睡。 陆离铮把她脖子上的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还不满意,又去箱子里捞两个暖宝宝贴好。 彼年尚未出台禁燃令,陆离铮和闻落行在不远处放烟花,簇簇的火星蹿上天际,炸裂绽放出花树千万朵。 烟花灿烂,消逝的也极快,但准备的足够多,无缝点燃衔接,足足炸了半个多钟头才结束。 坠落的花火似流星,才临时改成了这句衬景的。 十几年过去了,钟浅夕错愕的发觉,自己犹然无比清晰的记得那个晴朗的冬夜,寒风凛冽,可她不觉得冷,管家搬出了烧烤用的火炉,给他们点炭烤肉取暖。 陆离铮坐在旁边,拿小刀把她喜欢的翅中中段戳开试有无血色。 今之视昔,泪眼婆娑。 “蕴蕴?”母亲轻柔的音色扯着钟浅夕回神,母女俩挽手,同时抬右脚跨过的门槛。 钟浅夕反复将“闻越蕴、蕴蕴”这两个称呼来回默念。 日光扯着瘦长的影子,斜映在花园娇艳的白玫瑰上,自此以后,她该重新学着习惯做闻越蕴。 可当真正在餐桌边坐好,母亲夹过来的红烧小排入口时,又发觉自己多虑了。 连味蕾都带着熟稔的记忆,家中的陈列无甚改变。 唯有母亲眼角的皱纹,与陈叔厨师帽边缘透出的白发,昭示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闻达沉默地给女儿快见底的汤碗添汤,钟浅夕埋首吃饭,吃碟永远被堆成个小山尖。 排骨浓油赤酱,毛血旺香辣脆爽,蟹黄豆腐鲜甜软嫩,白灼的菜心都是最嫩的尖牙,黄瓜鱼丸汤放了足足的黑胡椒粉,每道菜都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几欲流泪,钟浅夕都强忍了下来。 午后的光透过色彩斑斓的琉璃窗,在玉檀香木地板投掷出梦幻光影。 瓷勺碰碗壁,脆生生的响,钟浅夕搁好坐直,视线自主坐的父亲开始,再转向母亲和哥哥,温柔的如同清风,狐狸眼中水色淋漓,清甜讲,“我不记得出事时发生过什么了,再醒来时在船上,一对好心的渔民夫妻救了我,他们是特别好的人,我有短暂性的失忆,是他们收养了我……福利院里的大家都对我非常好……” 十年间发生过太多事,遇见过太多人,说上三天三夜都聊不完。 挑捡出最浓墨重彩的几笔,总难绕开陆离铮。 从前每日挂在嘴边说许多次的名字,在唇齿间翻滚,好像是带着倒刺的圆球,涩然划破喉管内壁,血腥味扩散。 钟浅夕顿了半晌,所有人都沉默起来。 少女踢掉鞋子,蜷缩在柔软的贵妃椅里,下巴颏抵着膝盖,发侧目去看斑斓的彩窗,又去看大敞的门口。 发丝滑落,将视线分割成不规则的左右,院子里的草皮是挪威空运来的,四季常青,秋日中翠色不减,屋里恒温,俨然如春。 “我这些年里爱过一个人,小时候是很喜欢,长大了是很爱他,爱到骨子里,可他到底辜负了我。”缥缈空灵的声音荡在偌大的客厅间,钟浅夕掐指腹到泛白,说了下去,“我很难过,再爱也不想理他了。” “可以。”闻落行掷地有声。 “可以。”父亲的手杖重重砸向地面,异口同声。 钟浅夕没有看向谁,长睫毛覆出的阴影弧度遮住落寞萧索,惘然问,“如果那人是陆离铮,也可以吗?” “可以。”这次是母亲回的,“你可以远离任何让你感到不快的人,无论这人是谁,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就没人可以再伤害你。” 闻落行抄兜倚着妹妹靠的沙发,眉宇间阴云密布,等到手机屏幕上的通讯接通后,直截了当地发问,“人在哪儿?” “沐城机场。”容磊疲惫无比的声音传过来,先发制人的保证,“等下去买菜刀,今天陆离铮和我只有一个能活着回帝都,我还没跟若若领证,活着的必然是我。这事是我陆家家门不幸,我亲自解决,请各位放宽心,m.BjZJNf.cOM